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鄭家純(雞排妹)遭性騷擾事件之我思

顏銘俊

藝人鄭家純(藝名:雞排妹)因主持尾牙活動而遭受性騷擾的風波喧嚷數日,日昨更親臨其所指控的騷擾者──歌手翁立友的事件說明會。對於當事人孰對孰錯?或者究竟有沒有人進行性騷擾、有沒有人遭受性騷擾?這樣的疑問,個人不多事揣測,但從此事件引起的輿論效應與各方諍議的言論內容來看,確實有些問題面向值得台灣社會共同省思:

其一,在不少攻擊鄭家純的言論中,不分男女老少,多有挖掘其過往或此事件中之相關言行來指摘其「雙標」的論調,針對這些內容,個人必須指出:別說只是穿著比較性感(或者就是暴露),即便一個女性她就脫光光站在一個男性面前;別說一個女性在記者會上擺了一只飛機杯,就算她胸前就掛了一支電動陽具然後滿街走;別說一個女性主觀上願意(或:她就喜歡)讓某個男人摸她、言語挑逗她、甚至是上她,即便她就在一個男性眼前和某個男人正上演這些事好了──這都不代表,這位女性她就想被任何男性摸、被任何男性言語騷擾,甚至是想和任何男性打砲;更不代表任何一位男性都有權利去摸她、言語騷擾她,甚至是上她。

藝人鄭家純(藝名:雞排妹)對抗性騷事件。(資料照)

這原是再簡單不過的邏輯思考:不是一個女人怎麼樣怎麼樣,就代表她想讓所有男人怎麼樣怎麼樣,或所有男人都可以對她怎麼樣怎麼樣。但令人訝異的是,從這次風波所引發的輿論發展來看,在台灣社會中,似乎有很多人竟連這麼簡單的事都還必須有人教。

其二,如孫德榮者流那些荒腔走板的言論:「呼籲既然她(雞排妹)這麼不喜歡我們藝能界,那藝能界就團結起來囉!不該有的垃圾就不讓她進來」、「性騷擾人家會在公開場合嗎?眾目睽睽這麼多看到的情況下,這麼多人可能拍照、錄影」、「在舞台上不小心表演碰到,在以前秀場,這樣豬哥亮以前不是性騷擾?以前秀場就這樣,玩、大家開心,尾牙花錢買開心,這就是藝能界,進藝能界心裡要有數」等等,充分顯示此人思維腐舊,完全欠缺現今社會之合格公民應有的基本性平意識。

首先,性騷擾是可以發生在任何情境中的,如果公開的場合就不可能發生性騷擾,那麼公車、電車、酒吧、酒肆、公園等經常發生性騷擾事件的場所,難道都不是公開場合?我們應認清:性騷擾行為是否發生,取決為行為當事人自覺自己的騷擾行徑會否被察覺,即便在公開的舞台上,只要行為當事人認為他的舉動不會被任何視線或鏡頭所捕捉,那麼,騷擾行為就仍然可能發生;其次,把幾十年前秀場的黃腔文化及大吃女性藝人豆腐的陋習完全合理化,並認為可以放諸現今社會而適行無礙,這只說明了孫德榮已經是一塊殘留於現代社會中的活化石,那樣的思維理應被現今社會所集體唾棄。

幾十年前的台灣社會並不講究兩性平權,女性的社經地位慣常屈居於父權社會底下的男性。那個時代的女性藝人礙於生存的考量與工作權的爭取,選擇屈從、隱忍那樣的職場文化,並不代表當時的女性藝人都甘之如飴,更不代表應以此為標準,讓現今社會中的女性藝人也屈從、隱忍那樣的文化;再者,從孫德榮那番呼籲藝能界應集體排斥劉家純的言論,更可佐證女性在面對此種騷擾事件時的一個可能處境,即──遭受同行的集體抵制,因而影響自身的工作權益。如孫德榮者流尚且敢明目張膽在鎂光燈前做此種呼籲,那麼鎂光燈所照射不到的角落呢?有多少可以在背地裡操作的抵制與霸凌,已經是現在進行式或將成為未來式?

再者,從孫德榮那番呼籲藝能界應集體排斥劉家純的言論,更可佐證女性在面對此種騷擾事件時的一個可能處境,即──遭受同行的集體抵制,因而影響自身的工作權益。(資料照)

其三,不少民眾似乎想當然爾地認為,只要「提告」就能還原事件真相。但事實是如此嗎?性騷擾事件的提告勝訴率其實不高,原因是舉證很困難。須知:不是任何騷擾行為發生的當下,都能剛好有目擊者目擊,或剛好有攝像鏡頭可以捕捉行為發生當下的實況,因之,只要被告矢口否認,或訴諸提告者應確實舉證,通常就能躲過司法單位的定罪與處份。觀察劉家純此一事件的現前發展,聲稱受騷擾的一方不願提告,聲稱因此事件而受害的一方則鼓勵對方提告,合理地推敲:聲稱受騷擾者與鼓勵對方提告者,實則都很清楚,事件當下的舞台上,並沒有能確實捕捉到騷擾行為實況的錄像。因此,一方自知無法證明對方確有騷擾,一方則自恃對方無法證明自己確有騷擾,所以造成了此種詭異僵局。但這種情況其實並不稀罕,許多性騷擾事件都是無法做出明確舉證的。畢竟,沒有任何人能自帶隨時捕捉自身全景的錄像設備,足以隨時隨地錄下環繞自我週身的即時即景。所以,劉、翁雙方有任何一方提告,就真的能還原事件真相嗎?個人對此存疑。

台語歌王翁立友上週五(5日)對外召開記者會,再度重申自己清白。(資料照)

以上想法,是個人觀察此次性騷擾風波的一些省思。個人期許,台灣社會能共同正視並省思這次事件的後續發展與結局。只因為:性騷擾的問題並不僅限於藝能界,任何一個男、女共處的場所與情境,都可能發生性騷擾事件;性騷擾事件如何處理的問題,也不該成為一個僅在受害者──特別是,有一定社、經地位的受害者──願意勇敢發聲、挺身揭露時,才成為短暫被社會大眾關注的餘興談資,而是一個台灣社會應共同思考、共同解決的社會課題。誠望此次風波能促進台灣社會在解決性騷擾事件上的一些正向進展。

(大學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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