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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維爾
十個月後的美國總統大選，外交政策勢必較以往扮演更重要的決定性因素。美中貿易戰就是最好的例子，它看似外交角力，卻深具選舉效果。華府與北京象徵性地達成第一階段協議，川普降低部分針對中國輸美商品關稅，也未新增關稅，但也沒有接受北京要求全盤取消關稅的壓力。習近平承諾於兩年內對美採購價值2,000億美元的商品，給川普足夠面子向農業區選民交待，川普也就迫不及待開始出口轉內銷。
過去近一年，北韓發射十多次短程飛彈，引發日本與南韓緊張。這顯示金正恩看到川普面臨國內彈劾壓力與選戰逼近，有意運用更大的動作施壓。（法新社）
另外兩個可能衝擊川普選情的外交議題，就是伊朗和北韓。日前美伊緊張關係提高，但細究過程，雙方都有所自制，多為了滿足彼此內部需求，並非真的有意全面開戰。而伊朗意外擊落一架烏克蘭民航機事件，反而激起伊朗民眾的反政府抗議，川普更是樂於旁觀。
比較值得關注的是北韓。金正恩於去年聖誕節前就威脅要送川普「聖誕禮物」，外界揣測是重啟核武試爆或洲際彈道飛彈試射；但結果雷聲大雨點小，談判喊價的意味較濃，但這並不代表未來幾個月平壤就不會再「施放煙火」。追根究底，川普上任三年多來，對平壤的政策過於一廂情願，且集中在川普個人意志，欠缺全面而有效的戰略，是導致現階段金正恩手中累積更多籌碼的主因，對未來的東北亞情勢也增添更多不確定性。
重新檢視過去三年來的美朝關係，從川普上任第一年與金正恩的挑釁言語較勁，和瀕臨軍事衝突邊緣的對立，到兩年前突然出現柳暗花明的曙光，川、金兩人先後在新加坡、越南河內，以及板門店三度會晤。其間，平壤的確未再進行核武或洲際飛彈試射；但過去近一年來，北韓發射十多次的短程飛彈，引發日本與南韓緊張。這顯示金正恩看到川普面臨國內彈劾壓力與選戰逼近，有意運用更大的動作來給予施壓。
去年年底，金正恩一連主持三天的勞動黨內部會議，威脅稱：新的一年，北韓將走一條「新的道路」、發展新的「戰略性武器」。（歐新社）
今年金正恩不尋常地沒有發表新年談話，但去年年底，他一連主持三天的勞動黨內部會議，威脅稱：新的一年，北韓將走一條「新的道路」、發展新的「戰略性武器」。外界解讀，這是他向川普發出的「哀德美敦書」，亦即金正恩有意撕毀他與川普第一次在新加坡會面時達成的協議，也就是中止核武與洲際彈道飛彈試射。
事實上在新加坡舉行的這場歷史性的「川金會」，川、金兩人都做足了外交秀。川普甚至得意忘形到說出「北韓已不再是美國的核武威脅」的話。但如果從兩人會後簽署的「板門店宣言」來看，平壤最大的承諾就是要做到「朝鮮半島去核化」。問題是美國向來的堅持是要做到「北韓去核化」，而且從柯林頓到小布希，再到歐巴馬，都主張要完成「全面的、可驗證的與不可逆轉的去核化」。顯然在「去核化」的定義上，川普就先讓了金正恩一步。
川普的自我辯護之詞是，他與金正恩「建立了互信的私人關係」。外界看到的也是這三次「川金會」開始前，川、金兩人都先支開幕僚，只帶翻譯人員，進行私下會議。事後看來，顯然川普和金正恩達成若干口頭承諾，大概就是在他連任前，不要進行核武與洲際彈道飛彈試射。重點在於：川普給了金正恩什麼承諾？
2018年6月新加坡的「川金會」後，川普立即發出善意訊息，在未通知南韓的情況下，暫停美韓聯合軍事演習，但這並非平壤真正的要求。金正恩要的，除了解除聯合國對北韓的經濟制裁之外，還要華府保證金正恩政權的生存。平壤背後的企圖還包括：迫使美軍退出朝鮮半島，終結美方部署在日本、南韓，甚至太平洋地區的核武安全傘，以及分裂美韓軍事同盟。後面這三項都非川普所能讓步。
但即使是解除經濟制裁一事，川普迄今也未有所回應，這是金正恩最感不滿之處。即使如此，美國對於執行對平壤的制裁不再如此嚴格，中國和俄羅斯都和平壤暗通款曲，私下提供不少協助。對於金正恩而言，過去18個月來與川普的「休兵」，他也收穫豐富。
一是他建立了國際名聲，藉由打破外界對北韓領導人的神秘感，塑造他有意推動朝鮮半島和平的國際形象。
二是他與川普平起平坐，又遊走於習近平、俄國總統普亭、南韓大統領文在寅等國家領導人之間，提升其國際影響力。
三是在這段期間，平壤得以爭取更多時間來精進其短程飛彈與核武技術發展。金正恩在去年年底的發言，明顯就是以「北韓已是核武強國」自居。
從結果論，北韓的核武發展非但沒有停止，還賺到時間提升其軍力。平壤也未做出任何「去核化」的具體動作。（路透社）
因此從結果論，北韓的核武發展非但沒有停止，還賺到時間提升其軍力。平壤也未對國際社會做出任何「去核化」的具體動作。「去核化」形同原地踏步，川普只得到名聲，實際上卻是給了金正恩更多籌碼。川普過去迷戀他和金正恩的「元首外交」，淡化日、韓等安全同盟的合作，更讓中國與俄國有可乘之機。
最後，如果金正恩果真於美國總統大選前，重啟核武試爆與洲際彈道試射，川普不但將難以自圓其說，只能恢復過去對北韓的「極度施壓」，重新加強對平壤的軍事嚇阻。只不過這麼一來，朝鮮半島情勢又重回過去的惡性循環，甚且平壤軍事能力已更具威脅性，其洲際彈道飛彈能夠攻擊美國本土的嚴重性也更加真實。再加上過去幾個月來，平壤進行十多次短程飛彈試射，證明其攻擊日、韓與美軍基地的潛力。
未來十個月內，川普面臨的選項如下：一是繼續維持既有政策，透過川、金的私人管道溝通，必要時做出交易，讓情勢不致於美國大選前惡化。二是若情勢無法挽回，川普被迫只能用極度施壓的軍事力量反擊金正恩挑釁，此舉固然可以轉移選舉焦點，但若衝突擴大，對川普而也也是雙面刃。三是美國接受北韓是核武國家，但必須接受國際禁止核武擴散條約機制。但如此一來，可能增添日、韓的不安全感，鬆動美國與日韓的安全同盟關係，更進一步刺激東北亞的核武軍備競賽。
如果真的拖不過美國大選，唯一較有可能的選項，是川普運作解除對北韓的部分經濟制裁，以換取金正恩「凍結」其核武發展。這項計劃曾於河內「川金二會」提出討論，最後不了了之。即便如此，但屆時如何檢驗北韓凍結其核武，也是一大困難的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