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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照，記者涂鉅旻攝。）◎孫瑞穗
平靜無波的台北市長選戰，隨著時間逼近而逐漸白熱化。政治素人柯P民調一路領先卻屢次在性別議題上凸槌，這回竟又扯出「婦科等於在女人大腿間討生活」，為何他又失言?
人類學家傅柯曾針對醫病關係做過權力分析，婦科醫術專注在處理女性身體，為何極少女人擔任這項醫療專業者?很簡單，醫學在教育資源不平等的制度環境中，經常由家中男性壟斷，女性多半被排除到文史邊緣科系中。也導致婦科從學校教育開始，就不斷有男教授以黃色笑話的嘲弄方式來教授醫學知識給學生，讓這門本應科學中立的醫療技術變得非常「性別歧視化」。柯P這些醫學頂尖專業人員，基本上都在性別歧視環境中長大，不知不覺內化了扭曲的性別價值觀。因此，從他口中講出來無意識的笑話，正好反應了歧視被自然化了的現象，也讓我們知道醫學院中性別歧視問題有多嚴重!
但是，為何在台灣社會，一位優秀的專業醫師講這種白目的話，沒人敢罵他?說來有趣，這就牽涉到台灣長達40年扭曲的戒嚴體制中，這些處在民間社會中的老醫師，多是殖民以來便協助本土台灣人維持尊嚴的重要反抗者，他們以專業來照顧弱勢者身體健康，同時又擔任民間的現代思想啟蒙者，可以說是人民真正的保姆兼導師。也因此，當醫師從專業走向政治時，他們擁有了最草根的民氣和公領域的正當性，是理所當然的政治領袖。從孫中山到蔣渭水，不管是中華或台灣民族，這樣「上醫治國」的傳統是屹立不搖的。
問題就在這裡，因為太正確太有正當性了，以至於站在權威位置上，他的價值即便扭曲也沒人敢去糾正，導致當新性別平權時代來臨時，這些老醫師也就成了最牢固不破的保守價值捍衛者。而他們習慣性地把女人矮化為家庭主婦和次等性別的習慣，也成為阻礙新女性參與公共政治的幫兇。
我先表態，我非常喜歡柯P，喜歡他的素人性格，勇敢直言，不像傳統政治家族人物的矯揉造作。但他同時也帶著濃濃的本土台灣老醫師固執不變的沙文傳統。這是本土福佬文化令人又愛又恨之處，我們珍惜重要的反抗者傳統，但我們同時又痛恨他們不願接受平權思想的價值革命。
因此，至少應當從約束公領域的發言開始，希望逐漸能矯正舊時代思維，逐漸向新世代學習新的性別平等和民主文化。那就是，男男女女都有洞有嘴，重點是可否從洞裡發出重要的時代之聲。穿裙子的，當然也可以領導三軍，成為新時代的政治領袖。君不見，6都之中由女性擔任市長的城市，被治理得有條有理，她的政績幾乎是全國之首嗎?
已故的芝大政治學教授Iris M. Young在一本廣為流傳的好書《像女孩那樣丟球》中提及，一位女性活在公共場域中，就如同她在長期被男人壟斷的球場上打球，那雙內化了男人玩球與陽剛文化的眼睛，對待女性球員就如同面對外星人般，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地攻擊她的身體。她長相好不好看、她身材好不好，她好不好上，她太娘不夠威武，她只是個身體有洞有月經的怪物，她丟球方式不夠MAN等。這樣習慣性的性別偏見和排除，正是導致女性一直上不了球場的主要障礙。
女性先知的批判之聲言猶在耳。或許不急一言打死柯P這樣無心犯錯的政治素人，而是期待他也能向平權世代學習，一起反省和糾正這類阻礙女人參與公領域的舊思維吧。
（作者是社會文化評論者、婦女新知基金會前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