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賢／高國中地科老師

禮拜二的課堂，剛好發現教室裡某學生穿著夾腳拖，好奇地問他說為什麼穿夾腳拖，不會被教官抓嗎？學生笑著說因為下雨啊，而且教官也不會怎麼樣，就跑掉了。當下我愣了一下，但想想也是，這有什麼好懲罰的。

問了圍在講桌旁的幾個跟我討論問題的學生，知不知道校園服儀的相關新聞，有個學生很快地回答有，並立刻說了：「這樣以後就會越來越少人穿制服，制服的文化就會不見。」沒想到竟然從最沒受到制服約束的學生口中，聽到這種想法（我在的這所學校並沒有規定要穿制服），讓我著實地想要來個機會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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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鋪陳：「一九五○年代有兩個女生穿著短褲走在台北路上，然後她們就被警察抓走了，因為在那個年代女生穿著短褲上街是違法的。」幾個女同學們似乎有點訝異，我接著繼續說：「現在看來是不是覺得有點奇怪，明明也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可以這樣。現在的觀念開放了，當然不再會有人因為穿著的問題被警察糾正，但這是僅限於大人的世界。大人們如果穿著奇裝異服到各種正式場合，或許會被白眼，但絕對不會被記小過。這樣的情況下，你們常看到有人穿夾腳拖去喝喜酒嗎？」

學生一致搖搖頭表示不會，我接著繼續說：「即使沒有懲罰，人們依然可以在相處過程找出最合適的模式。你們會覺得小孩子沒有辦法做到嗎？或是認為幾歲以後才可以做到，被當作是人看待？」

好像不小心講得太嗆，學生們都愣了一下，趕緊繼續補充：「剛剛有人提到文化，我們姑且不論什麼能被稱做文化，但文化的傳承應該是不用建立在權威的規範下，而是只要夠好自然而然就可以傳承下去的吧。如果我們對於制服的文化感到有信心，就算沒有懲處，同學也是會繼續穿制服來學校，是不是？」

「生活習慣是建立在人們的共識上，而不是用權力或懲罰去強加給人。這個概念在現在大人的世界是普遍被認可的，但用到小孩的身上時，卻什麼都被打折扣了。原因很簡單，因為小孩沒被當作是人看。」不小心又嗆了學生，結果激起學生想反擊的心，覺得老師你在講什麼的模樣，紛紛表示他們還沒成年但他們也是人。

我沒回應地繼續講：「中古世紀的歐洲人出門的時候會把小孩晾在衣架上，如果回家看到還活著就會繼續養，這樣的情況很明顯沒把小孩當人看吧。直到長得夠大了不會隨便死掉，而且可以開始工作後，才開始被當作是人看。而這樣的歧視，其實也還是在現在流傳著。」

接著問了他們都幾歲領到身分證，剛領完身分證的國三學生開心表示：「就前陣子啊，十五歲。」其實我當然知道，就接著繼續說：「所以你們十五歲前是人嗎，為什麼沒有身分證？為什麼大人可以透過自主決定穿什麼衣服，學生就不可以？其實我們常常不自覺將過去對小孩的歧視給流傳下來，認為溝通不是可行的，只有透過懲罰與規訓才行，這樣跟我們對待寵物的方式沒有太大差別。」

「威權的解除都是對人權的提升，而將這些自由推廣到更小年齡層的人身上，當然是對小孩的認可，相信小孩也是人也可以擁有這些權利。所以過去校園內鞋禁襪禁髮禁的解除，雖然經歷過一樣的社會衝突，但如今也是理所當然。今天這樣全面性的解除限制，當然可能會有學生立刻就不穿制服，但這樣又如何？校園中依然可以慢慢達到共識，如果穿著制服有它的好處，那真理也是越辯越明的。這樣你們還是覺得要透過懲罰要求服儀嗎？」

學生們都表示，覺得沒必要透過懲罰來規範，可以透過討論就好。耗費苦心地講半天，還好又成功地給了學生一次機會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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