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共和國》陳喬琪 /重建社會心理防衛網絡

陳喬琪 /台北醫學大學精神科教授

台灣已經是多元化的社會,社會暴力事件需要積極防範。譬如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定義,所謂「大暴殺」(mass rampage killings)是指,在同一個地點,沒有停歇的連續殺害四人以上的殺人過程。這種沒有政治意涵、也不屬於恐怖組織攻擊或種族屠殺的大量殺人事件,以合法擁有槍枝的美國最常見,殺人者多以自殺或遭警察擊斃而結束,也因此殺人者的動機或精神狀態,通常不清楚。

據筆者所知,美國只有一個殺人犯被逮捕,經過三年的訴訟攻防,被大陪審團認定有罪,並且被判終身監禁不得假釋。殺人犯稱為James Eagan Holmes,是一九八七年出生於美國加州中產階級家庭的未婚男性,博士班學生。二○一二年七月廿日(案發時廿五歲)在美國科羅拉多州奧羅拉市電影院放映「黑暗騎士:黎明昇起」的午夜場上,丟擲催淚瓦斯,然後舉槍濫射,造成十二死七十傷的慘劇。案發後不發一語,法官還同意動用藥物催眠以鑑定其精神狀態。最終經過兩位不同機構的精神科醫師的鑑定,一位診斷是孤僻性人格違常,另一位的診斷是情感性思覺失調症,兩位精神科醫師都認為是精神異常但需負刑責,但還是不瞭解其殺人動機。

雖然「大暴殺」的原因仍然不明,但是在台灣,有幾個危險因子值得注意,包括:長期待業中的男性青年、使用成癮物質者(特別是拉K或安仔,甚至如俗稱「浴鹽」的新興毒品)、缺乏親情支持系統者、性格偏差者(如衝動、冷酷、自戀、孤僻)。個性偏差的問題最需要注意,他們非常不容易辨識,而且缺乏病識感,不可能尋求治療。

台灣不像美國那麼遼闊,而且有日本時代沿用至今的戶政系統,其實只要認真一些,不要只管藍綠的政治事務,鄰里長最清楚社區中,那些人是出外人?那些是最近搬進來的?那些人的個性有偏差?那些人有在使用非法的成癮物質?那些人是弱勢,缺乏支持系統?

台北市健康服務中心的前身是衛生所,在過去七十年以來扮演公共衛生的角色頗有成就,特別是早期的防疫,後來是促進慢性疾病與精神疾病之照護品質,有許多助益。這樣的業務內容應加以調整,以反映科技發展與社會經濟形式變遷的需求。建議台北市政府以健康服務中心為平台,結合民政、社政、警政與醫政單位,使之成為社會心理防衛網絡,透過通報機制與居家訪視的方法,或許可以早期發現若干有問題的個案,再使用心理諮商或其他心理治療的方法,而達到阻止事件發生的效果。

為了形成社會心理防衛網絡,還有一項資訊嚴重的不足,就是精神疾病的流行病學資料付之闕如,甚至做為首都的台北市,至今沒有藥酒癮的盛行率,也沒有性格偏差者的流行病學資料。假如沒有精神疾病的流行病學資料為依據,就不容易規劃防治的人力、策略與措施。

因為生育率低,台灣面臨少子化的困境。這些年輕孩子備受呵護長大,行為舉止不易規範。除此之外,網路遊戲盛行,這些遊戲不乏具有殺人、暴力與情色內容,青少年長期沉溺其中,往往造成社會化不足,人際關係疏離,情緒表達困難或不成熟;成年後遇到挫折的話,假如自制力不足,可能會將想像虛擬的影像投射到現實生活,以為暴力攻擊行為可以解決問題或是紓解壓力,結果造成大錯而不自知。

這是不正常的心理表現,但不是精神病,須負完全刑責。這種事件比較會發生於人口匯集的都會區,從社會多元型態的發展,可以預測:「大暴殺」的事件在台灣,可能會再發生,絕對不可掉以輕心。透過互相幫助的防衛網路與通報系統的機制,或可減少這種嚴重的社會安全事件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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