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文化週報》一心敲著鑼鼓走 戲曲革命更生猛

《當迷霧漸散》從林獻堂晚年流亡日本故事出發,映照台灣百年家國認同故事。(一心戲劇團提供)

採訪、攝影◎記者楊媛婷 劇照◎一心戲劇團提供

一心推出講述同性戀情的《斷袖》。(一心戲劇團提供)

小生小旦在台上熱火朝天唱著戲,酬謝神明賜福的恩典,台下擠滿來追星的戲迷,每每一心戲劇團到各大宮廟搬演酬神戲時,總有死忠粉絲跟著劇團腳步,欣賞大台北地區少見的野台戲,台上打鼓的是早過古稀之年的團長孫榮輝,既盯著演員們身段有沒有跟著鑼鼓走,也盯著這些年輕演員有無探得歌仔戲裡「小生目睭吊時鐘,小旦目尾牽電線(意指生旦演技的魅力首重眼神)」箇中滋味。

一心戲劇團要帶大家回到野台戲,看演員如何在千錘百鍊下成長。(記者楊媛婷攝)

《當》映照台灣認同 老戲新說找回觀眾

孫富叡改編趙雪君的《祭塔》所推出的《千年》,看似挑戰禁忌白素貞與許夢蛟的母子戀,內裡講述人類社會裡霸凌、歧視的陋習。(一心戲劇團提供)

今年5月,創團30年的一心戲劇團製作了台灣戲曲藝術節旗艦作品《當迷霧漸散》,從林獻堂晚年流亡日本故事出發,映照台灣百年家國認同故事,既叫好又叫座,「當初傳藝中心委託一心做《當》,我和父親實在擔心承接不了這麼龐大的製作,一度想打退堂鼓,但當時的主任吳榮順說如果不是我們接,他無法放心,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為什麼這個在戲曲界堪稱「幼齒」的一心戲劇團有能力接下這麼龐大的製作?答案就在18年前從父親孫榮輝接下執行長重任的孫富叡身上。

一心戲劇團的《孫臏鬥龐涓》,更著重龐涓為何為惡的心境轉折。(一心戲劇團提供)

「從接下劇團開始,我一直思考如何吸引新世代觀眾。」從小就在梨園長大的孫富叡,看著不論是台上演員抑或台前觀眾的年齡都愈來愈大,互動愈來愈稀,「歌仔戲面臨演員與觀眾的斷層,演員斷層好解決,畢竟一心是家族劇團,兄弟姊妹隨時可以紮馬步、練身段,但觀眾斷層是最可怕的事,老觀眾一向支持歌仔戲,但隨著老觀眾凋零,新觀眾又沒進來的時候,歌仔戲的終點可能是在博物館。」

不唱孫臏忠義 說龐涓背骨轉折

要找到新觀眾並不容易,尤其在娛樂發達的今天,年輕人會看戲,但看的多是舞台劇或音樂劇,更多是到電影院看著國外異能英雄們大發神威,或者享受著電動遊戲的聲光刺激,要找回觀眾,孫富叡的第一步是改革戲劇文本,帶進現代思維與劇場語言。過去歌仔戲搬演不脫忠孝節義,孫富叡初試啼聲的《孫臏鬥龐涓》則跳脫過往非黑即白的善惡兩路,細膩推衍龐涓決意陷害同門孫臏的心境轉折,「龐涓陷害孫臏的歷史結果大家都知道,但是好戲就在於這麼一個青年的心是怎麼變化的?」在孫富叡筆下,出身名門的孫臏是人生勝利組,龐涓則是自小父母雙亡的平頭百姓,渴望獲得師父鬼谷子關愛眼光,卻一次次的失望,一再看到師父對孫臏的讚賞與器重,嫉妒惡念最終爆發,「我還記得那天首演時,台下觀眾譁然,有人不認同,怪我們怎麼將壞人龐涓洗白?但也有觀眾說終於看到傳統戲曲能有這樣現代的思維。不管認不認同,大家都是緊盯演出看到最後,因為戲好,而且既新鮮又生猛。」

就因為《孫臏鬥龐涓》,一心的觀眾群裡增加了很多年輕面孔,這讓孫富叡有了信心,他用戲一步步培養一批過去完全不看傳統戲的新觀眾,他開始跨界,大膽改編《浮士德》文本而成的《狂魂》,完美嫁接了西方文本與東方傳統歌仔戲曲,讓許多中國戲迷追劇追到台灣,就為了看文豪歌德筆下為了追求知識與權力,不惜和魔鬼交易的浮士德,如何化身成求道修仙不成的慕容塵,讓西方哲學與東方文化熔於一爐,辯證人性欲望。

孫富叡的大膽不僅於此,6年前以漢哀帝劉欣與董賢的同性愛為主軸的《斷袖》掀起熱議,去年首演的《千年》則讓關押在雷峰塔千年的白素貞,和前來解救娘親的許夢蛟有一段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感糾纏,「不論是《斷袖》或《千年》演出,常有老觀眾或前輩對於這麼巨大的改變,碎碎念著:『歌仔戲這麼多可以搬演,哪會來做這齣!?』『歌仔戲需要這樣嗎?很多教忠教孝的戲啊!』」

老觀眾的批評孫富叡都知道,但他更清楚老觀眾只要看完整部戲,走進戲裡,就知道全劇強調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細膩感情,「當初做《斷袖》除了想吸引年輕觀眾,更希望藉由戲曲形式讓觀眾理解愛情不分性別。」孫富叡記得,《斷袖》首演後,有位女士特別留言致意,「她感謝我們做了這部戲,沒想到她透過漢哀帝與董賢的同性戀情,找回和結婚已經20多年老公的熱戀激情。」

《斷袖》《千年》挑戰傳統 歌仔戲煥然一新

至於看似挑戰人倫禁忌的《千年》,孫富叡想探索的是存在人類社會已久的霸凌與歧視問題,「許夢蛟是白素貞與許仙之子,人、妖混血的他長大中了進士,看似風光,但小時想必也得面對眾人歧視的目光,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刻板印象,長久以來都複寫在人們的血液裡。」

孫富叡認為做戲要貼近現代觀眾,必須先跳脫傳統的敘事模式,換新的角度來說故事,「我永遠記得大學讀哲學系時,老師提醒我們要注重蛛絲馬跡,而非被傳統牽著走,要挖掘不被發覺之事,要辯證人心的幽微。」所以孫富叡做的每齣戲,都像刺針,刺激台下觀眾思考人性及欲望的掙扎,因為孫富叡敢創新,年輕觀眾開始聚在一心的場子,用一張張的票支持劇團,「我把新觀眾找回劇場了,」孫富叡說:「接下來,我要帶大家回到野台戲仔細看演員如何在千錘百鍊下成長。」

野台戲從來都不簡單,台上的一桌二椅可以幻化成萬千世界,野台戲沒有導演,最多只有身兼演奏鑼鼓樂器的說書先生,「野台戲完全看演員的現場反應,演員在學校可以學唱功、身段,但要培養迷人的風采,野台就是最好的練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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