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鄭郁萌／貓

◎鄭郁萌

他出生以來搬過四次家。說是搬，其實也等於沒搬，那一模一樣的柵欄與透明壓克力板、照得他刺眼的燈、兄弟姊妹被燈烘出的體味跟毛味、永遠在壓克力板外蠢笑著的人類：「好可愛噢！牠站起來了！牠坐下去了！牠睡了！牠打滾了，好可愛噢……」

他想那是語言匱乏嗎？人明明可以發出很多種聲音，看到他就只剩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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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他不自覺流露出睥睨與不屑，不符合人類心中對乖巧貓咪的想像，七隻兄弟姊妹陸續售出五隻，只剩下他跟另一隻頭上有拇指大胎記的兄弟流浪到了第三家寵物店，他感覺自己身體愈長愈大，快要跟記憶裡的母親差不多了。

更糟的是，才兩個月這家寵物店就快倒了，人從半拉的鐵門鑽著進來了，嘮嘮叨叨跟店主喊著價，他心想這可是最後的戰鬥了，睜大湛藍如海的雙眸看人，試圖用頭頂著蹭著籠緣，細嫩的聲音喵喵叫著乞憐。

拇指斑兄弟沒見過他這樣，傻了。

人果然抱起他了，他呼嚕呼嚕，將頭拱進人的臂彎。坐上車，一直到人的家。一到家，他四肢一張一跳，甩甩全身的毛，回頭再冷冷盯人一眼，然後毫不留戀往前走。

嘿，戲散場了，還看什麼。今天起就過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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