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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擺在所有事物隔壁

2015/07/06 06:00

圖◎川貝母

◎張讓 圖◎川貝母

「擺在所有事物隔壁」。

零雨這簡單無奇的詩句,似乎暗藏了什麼,讓我想要悄悄收在口袋裡不時拿出來把玩,或者嵌在某篇文字當中像含笑的不速之客,或者單單是它自己,獨立在一整頁的空白之中,沒有隔壁沒有事物只有自己和自己將說未說的話互相玩笑。

或者,給它一個前句,變成:「總是在靜聽、觀察、猜測、想像、分析和重組,我們╱像無關緊要的東西,擺在所有事物隔壁。」

至於怎麼接下去,已經忘了。

物世界/物風景 1

花非花。霧非霧。白馬非馬。

物非物。我非我。

風景:剪刀,綠色陶瓶裡紫色乾燥薰衣草,黑色桌燈,三個灰色鵝卵石,一顆淡紫淺黃螺旋貝殼。

風景:桌子、椅子、桌上一隻玻璃杯、幾本書、一盒各色原子筆。

奇怪的是,它們看起來冷冰冰,面無表情,不像它們自己;或者,根本就是它們自己。總之,和人,和你,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知為什麼,這些桌椅杯子書筆躍出日常象限,掙脫平時定義它們的功用,進入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象限。桌子不再是桌子,而是四條腿支住一張平面,玻璃杯是一隻透明開口的圓柱體,書是印了符號裝訂在一起的紙頁,原子筆是一根尖頭管子裡面裝了一根更細裝了墨油的管子。還原到人類意識約束以前的狀態。

風景:安達魯西亞高速公路上車輛飛馳,夾道兩旁一排排開放粉紅花的夾竹桃,左前一座小山岩側影如印第安人漸漸靠近,右邊更遠,藍天下,一座白色城鎮緩緩在後退後退。

所有這些:夾竹桃,山岩,藍天,白色城鎮,只是自己,座落在那裡。可是在經過的人,譬如我,眼裡組合成悅人景象,好像為了我而美麗。好像,在我和物間,有一條無形臍帶,意義的血在裡面流過。

或者,是我,我們,無聲在召喚,給萬事萬物命名,說你是椅子,你是桌子,你是風景,你為我服役,為我而存在。

這種「意義感」似乎天經地義,直到某個時刻,出於不可知或可知的理由,意義崩塌,連結斷絕,所有元素游離開去。風景消失了,而是這裡一棵樹,那裡一塊石頭,前面一片草地,後面一座遠山,中間一條河,各自站在那裡,遙遙相望而互不相關,宇宙成了一個冰冷荒蕪的所在。

多少時候,我們所見事物悄悄經過這樣一種位移,倏然不可辨認。就像有時鏡中的臉不似自己,而是什麼陌生人,或是一個字明明是對的,卻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然後,同樣出於不可知或可知的理由,那陌生冰冷暖化,錯誤贗品之感消失,一切歸位,回復到可理解可欣賞,我們可以認識熟悉擁抱在其中呼吸行走歡笑讚歎的世界。

2

里爾克寫塞尚能夠畫出物象的本質,譬如他的蘋果已經不是一般可以拿來吃的蘋果,而是蘋果自己,和吃一點關係都沒有了。這說法有無限魅力,讓我對著塞尚畫冊裡的蘋果看了又看。確實,他的蘋果有種不同尋常的堅實,不像真的,可是有種吸引人的東西,我說不上來,也許是尊嚴。

維吉妮亞.吳爾芙長篇《波浪》裡,描寫銳利的陽光打進房間:「照到的東西充滿了神奇。一個盤子好像是一座白色湖泊。一把刀子好像是一把冰匕首。忽然間玻璃杯在一道光線照射下顯現了自己……樣樣東西都沒有陰影。一隻罐子綠得眼睛似乎給漏斗吸進去像貝殼黏住。然後形狀有了體積和邊緣……」

一個又一個句子如潮湧來,每個句子如她所描寫的陽光帶著光亮,照明她所見的景物,也照明我們經常渾沌粗糙的意識。忽然在意識的照耀下所有原本矇矓幾近不在的東西跳了出來,所有微不足道的物件都熒熒發光宣布自己,每個通常遭受忽略忘卻的時刻都這樣豐盈,充滿了意義。

讀她便是進入她的意識,進入一種冰雪聰明的境界,我們豁然也跟著聰明起來。放下書即好似影片倒轉,意識光源消失,回到了原先愚拙遲鈍的狀態。

而迥異在塞尚和吳爾芙凝視下鮮明迸出的物世界,另一種不顧我們,遠離背棄,崩塌消逝的現象。在梁秉鈞《游離的詩》詩集〈廢墟中的對話〉裡:「……然後,逐漸的,牆壁緩緩無聲地塌落,窗戶消失了,樓梯和花園不知被什麼吞沒了,路牌和門牌在暮色中溶化了。所有那些讓我們感到熟悉、賴以辨析的符號,在新起的晚風中離我們遠去,但覺一片新涼……」

好個「但覺一片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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