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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谷 當羊進入狼群中

2015/06/27 06:00

理山

大學同學M在畢業後即頭也不回地投入大陸市場,拚搏了近十年,從處理設計雜務的小助理到成為一家名氣頗大的跨國公司部門經理,朋友間斷斷續續傳遞著M的各種消息,例如:一路往上攀升的職銜、國際化的設計環境以及令咋舌的薪資等等。但上個月中,M竟回台灣定居了。

單身的她,回台不是為了結婚,也不急著找工作或創業,她說她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陣子,慢慢地找回失去的自己,才能有繼續往前走的動力。和M約在一個午後的咖啡廳裡,聽著M緩緩說著這十年,在被稱為「最拚世代」的中國,與狼共處的三千六百多個日子。

這十年經濟快速起飛的大陸世代,每個人都有極強的成功慾望,整個社會瀰漫著萬事向錢看的氛圍,只要你敢衝、敢拚、敢要,就有屬於你的戰場、屬於你的機會,M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悄悄地收起了在台灣散漫、被動的個性,漸漸地學起了大陸人快、狠、準的狼性,勇敢地(或說不擇手段地)爭取她想要的工作、職位與薪水。

在大陸,M很拚,加班到淩晨一、二點是家常便飯,因為她想要成為全公司最早提出設計構想的設計師;同事及同業間,沒有所謂的朋友,設計競圖如戰場,遊戲生存規則就是只有一個贏家,有時候一個絕佳的idea就是拿下超大競圖設計案的關鍵,而殘酷的現實是只問結果不問過程,沒有人在乎idea是設計師熬夜爆肝想出來的,還是竊取或抄襲他人的想法,只要能拿到案子,就是最大的贏家。跨國公司裡,有著無形的種族界限,一級主管清一色以歐美人士為主,絕少見到東方臉孔,而有能力升到二、三級部門主管,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靠關係、走後門、爾虞我詐,人性最深沉的黑暗面在辦公室每天輪翻上演,只為能博得上位,而當M處心機慮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時,她也隨時戒慎恐懼地走每一步,害怕一個不小心也會被下屬從背後捅一刀,只為把她從高處拉下來,換自己坐上位,就像當初M也做過的事一樣。當所有人都一股腦往所謂的「成功」的目標衝時,個體很容易迷失自我,很容易不由自主地跟著群體走,沒有時間也沒有餘力去檢視,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與慾望,還是貪戀別人羡慕的目光無法自拔,M徹底迷失在金錢與權力追逐的遊戲中。

長期的加班,對人的不信任,職場的猜忌與懷疑,讓M的身心狀況出現了問題,她長達三年在夢魘裡驚醒,然後整夜無法成眠,莫名哭泣,對生命充滿絕望,於是她反覆地問自己,難道這就是她想要追尋的生活嗎?拿人性裡的良善本質與身心健康去換取更大的事業野心與物質慾望,到底值不值得?於是M再次拿回生命主導權,選擇回到久違的台灣展開她的新生活。

從M看盡人情冷暖卻充滿智慧的雙眼,我知道,她用十年把自己磨成一匹足以和險惡世界抗衡的狼,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卻始終保有羊性的溫良恭謙,接下來的路,她一定能在狼性與羊性間找到一個適合她自己的平衡點,開創屬於她自己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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