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小傳 在平凡與傳奇之間

鄭淑慧

老家是一棟屋齡超過半世紀的透天厝，鑄造於海砂屋或偷工減料還不猖行的年代，直到現在房屋格局雖嫌簡陋但其筋骨依然硬朗，遂也不考慮重新整建。只是早年施工藍圖早已不見，每當發生水管或電線通路故障亟待維修時，往往就考驗著水電師傅的技術和耐性。

就像前陣子廚房因為埋在地下的管路嚴重堵塞，碗槽和洗衣機排放的廢水三天兩頭就從排水孔逆流泉湧而出，找來一師傅，其對工作的執著和勤奮態度在鄰里間建立了不錯的口碑，只是為人惜語如金，沉默寡言得出奇。他先是引來長長的塑膠水管，將管子塞入排水孔，也不解釋原因用途，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極限，水流咕嚕嚕延著塑膠管傾注而入，在我們驚呼和尖叫聲中，整個廚房汪成一片漂著油汙和泥濘的沼澤。翌日一大早，他和幾個工人，搬來大榔頭和鑿井機具，死命地敲打地板磁磚，電鑽機噠噠噠鑿個不停。下班後回家，我們驚愕不已地直瞪著腳下那個黑茫茫的大窟窿，半响，他用細如蚊吶的聲音宣布：堵塞的管路已重新接通，但他要過幾天才有時間過來把洞弭平。他再出現約莫是半個月後的事情，在這之前，廚房就像被隕石擊中的星球地表，我們誰也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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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師傅要價低廉，任何時候隨傳隨到，舉凡是芝麻綠豆類的大小麻煩，我們都習慣找他。他終年都是泛黃短衫搭配及膝短褲的造型，白花花的頭髮，碳黑的皮膚，個性很隨和，功力自成一格。問他會不會修裡池塘裡的水車，他不正面回應會或不會，轉瞬間噗通潛入水裡，許久不見浮出水面，就在我們開始著急他的安危時，水車旋又規律地拍打水面，而他不知何時已全身濕答答地站在池畔邊。找他來查看線路，他蹬在高高的手扶梯上，啪的一聲，電源開關處閃著火花隱約還冒著煙。問他要不要緊？他氣定神閒地回：電線走火而已，不用擔心。後來又窸窸窣窣不知怎麼的胡搞蠻攪一番，短路的線路好像已恢復正常，只是電源開關的面板拆開後怎麼也裝不回去，盤纏交錯的電線就這樣醜陋地橫暴外露，問他怎麼辦？他咧著嘴，笑嘻嘻地問：可不可以用膠帶黏著就好？

房子是安身立命的地方，無論老屋或新厝，都需要維修和養護，雖說水電師傅的功力高低不一，名氣光環也有等級排序，只要不是惡意訛詐，對我們來說，水電師傅，個個都是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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