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小小學

◎曾谷涵

明明在放暑假，姪子對於要騎腳踏車到學校卻興高采烈。那是他五年級時才轉過去的一個位處偏遠學區的小小國民小學。農曆6月的大暑時節，即使到了下午4點依然烈日炎炎，他自行準備好背袋、裝滿了水壺，也搽好了防曬乳，和妹妹兩人督促著我出發。

為了安全，我們避開繁忙的主要車道，在鄉間小徑啟程。那是我在中小學歲月中也熟悉的路，但自從開始騎機車與開車後，就很少再進來。想不到許多林木與屋房，一些角落的景色甚至氣味，二十年來竟無甚改變。我甚至仔細叮嚀他們哪裡可能會有狗從屋裡追吠出來，因為自己小時候被追過。

請繼續往下閱讀...

颱風前就收成的西瓜藤差不多已死盡，蒼白躺著幾顆來不及長好的瘦弱小瓜。稻穀則正是飽滿的時候，小型割稻機沒有遮陽頂，聰明的農夫在上面架起一支海灘傘。有的田收穀得早，只留下割稻機走過的紊亂車轍，積著泥水裡是燒過稻草的焦黑，為下一期的稻作添一點肥。

過了村落來到市區，車潮裡我提醒他們小心。先經過了姪子轉學前的小學，也是我以前讀的地方，但我已經認不得。舊校舍都被拆了，幾輛挖土機正在施工中，一片飛砂走石。而幾座新建築顯得現代而富麗。

然後騎到高速公路旁，巨大的水泥高架橋下，我們停下來喝水。「你們還可以嗎？」我問。「我腳好累了。」姪女滿頭汗誠實地說。「就當做是訓練啊。」姪子則意志堅定，還安慰他妹妹。

沿著縣道很快我們又進入另一個鄉間，在稻田與山丘中蜿蜒。陰涼的粿葉樹下有黃牛，鼻環牽著麻繩被綁在一株色深老成的牛頓叢上，悠哉地嚼著嘴裡的反芻，在這年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上工犁田。某家屋前一小片雙人床般大小的水泥地曬著金黃稻穀，一支許久未見的耙子鐵黑的銹色好像也曬得發燙。偶然可見幾座紅磚屋瓦的三合院，門上是剝落泛白的春聯，似乎已荒廢。小學校則在做為防風林的觀音竹叢中幽然現身。

小朋友開始盪鞦韆，溜滑梯，我便在操場散步拉拉單槓，四下安靜且讓人自在。不久天邊響起幾聲悶雷，烏雲從更遠的山裡飄出，風裡則有遠遠涼雨的味道。我說該回家了，姪子一臉不捨，先跟我介紹他的教室位置說說這裡一個年級只有一班而一班只有多少人。再來到穿堂公布欄指著一幅他的蠟筆畫〈戰爭〉，然後遠遠跑去跟巧遇的同學說再見。姪女則呢喃著市區小學的大象溜滑梯和我不知名的遊樂設備都拆掉了。

最後姪子帶我到飲水機補充了水壺，認真地說如果下大雨就要變成落湯雞。我們踩上返家之路，雖然他們都說腿快斷了，但聲音仍然聽得出心滿意足。我想著他在原本學校的壓力與不快樂，轉學到這裡來必定是個解脫吧。●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