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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親子】〈sons & daughters〉印度甩餅和兒子
圖／陳佳蕙
文／呂政達
一個月約莫一兩次，這對父子會約去走路，往大安公園的方向，繞園的紅土跑道，四十多歲的兒子邁步走去，然後停下，等爸爸緩緩走來。
幾次以後，爸爸跟兒子說：「你這樣太快了，你要慢下來，別什麼都這麼趕。」兒子無奈苦笑，「我早就習慣這種步調了。」30歲以後，他就用同樣的步調在過著他的人生，在職場上，身體和心態都要超過別人，用跑百米的速度趕搭車、跑客戶，時間絕對不能浪費，他一路地趕，趕過大部分的同事，終於得到現在的職位。
已經退休的爸爸看著他，說：「這樣好了，以後由我來帶路，你就跟在我後面。」起初兒子果然跟著爸爸的步調放慢了腳步，但總是維持不了多久，兒子就從超過老爸一點點，到超前一大段路，他又在爸爸的前頭等著，好像一顆不會覺得累的電池。
回家的路上走和平東路，沿路有許多台北著名的小吃。
在大排長龍的蔥油餅邊，不知何時開了一家小小的印度甩餅店，他記得以前這裡是家鐘表店，現在3名印度人租下一坪大小的店，就開始賣起了他們的家鄉味。兒子匆匆走過，想趕快回去工作，爸爸卻在背後喚他：「等等，我想給大家買印度甩餅。」就是這聲呼喚，讓兒子在人生的路途上有了一次停頓的機會。
點了5份牛肉咖哩口味的印度甩餅，那3名正在聊天的印度男子，有一人起身開始擀麵皮，為彷彿是翻過來用的鍋蓋加溫，雖然薄薄的麵皮一下就成形，兒子卻覺得好像已過了一輩子，他看著店裡另外兩個印度人，還自顧自地聊著，一度懷疑這裡不久前，還開著計算時間的鐘錶店。時間，在繁忙的台北一角突然慢了下來。
老爸耐心地等著，看印度人將麵皮放上鍋爐，捲進咖哩和肉，「再等等啊，」老爸跟他說，「這就是印度人的生活步調。」兒子心裡不相信，所有的印度人都是慢步調地過著日子，他卻想起在孟買看過的，匆忙大都會裡卻到處潛藏著一種優閒的節奏，也許這是文明古國面對現代生活而不自棄的從容，慢慢地捲一份印度甩餅。兒子心裡想著，要能這樣生活，真的需要一點膽量。
他們拿到甩餅，繼續走回家。老爸堅持：「這次真的讓我走前面，你不准超過我。」兒子跟著爸爸的步伐，爸爸抬起腳，踏地，他也抬起腳，踏地，一步一步地跟著別人的，也是他所不熟悉的步調走路，他提著熱騰騰的印度甩餅，哼起一首慢板的旋律，從來未曾覺得能夠和爸爸如此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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