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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小小說》手心裡的星星
◎陳莫
所以，請問今天是什麼原因過來門診呢？」兒童心智科醫師和善地詢問。
「這個。」神情疲憊的媽媽指著孩子的右手，小小的手掌緊緊握成了拳頭，看上去外觀倒沒有什麼特別的異常。
「手手怎麼了呢？」醫師把椅子滑近孩子，彎下身體。
小男孩約莫四歲大，緊閉著嘴唇，眼神帶著一絲驚疑，但卻直直地看向醫師，毫不退卻，像是在說，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他怎麼樣都不肯張開手，已經一個月了。問他為什麼，他死都不說。」爸爸也顯得十分無力。「現在吃飯、上廁所、穿衣服都要我們幫忙，本來他自己都會的。在學校也沒辦法跟同學玩積木、盪鞦韆，老師上畫畫也不行，摺紙也不行。」
「我好好一個孩子簡直像殘廢了一樣！」媽媽憤怒地補充。
「爸爸媽媽先別著急，一個月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呢？」醫師耐心地詢問。
「沒有啊，上個月，我們去了一個林場，那天他也玩得很開心，晚上在民宿還看到了螢火蟲。他也沒受傷沒跌倒，可是隔天一起床，他的手就變這樣了。」爸爸回憶道。
「我們已經去過骨科、神經科檢查，甚至復健也做過了，大家都跟我們說他沒問題，手應該是可以打開，最後神經科醫師建議我們來這邊，難道我的孩子真的瘋了嗎？」媽媽絕望地表示。
「除了手掌不打開以外，他還有什麼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
「好像也沒有，以前問他話他會回答，可是現在只要我們問到跟手有關的，他就不說話。我們也試過跟他說，你把手打開，我們就帶你去吃麥當勞，或是買他喜歡的玩具之類的，可是他還是不打開。我們也想過要不要用強，可是他會一直大哭掙扎，最後我們也放棄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可能要請爸爸媽媽先到外面去一下。」
診間只剩下小男孩與醫師兩人，他戒慎地看著醫師，右手捏得越發緊了。
「現在爸爸媽媽都出去了，你可以告訴我你擔心什麼事嗎？」醫師溫和地說。
孩子搖搖頭。
「那，我猜猜看好了。」醫師右手支著下巴，閉上眼思考著，林場、螢火蟲、不打開的手。忽然一個流星一般的想法劃過，醫師睜開眼睛。
「你害怕好不容易抓到的星星會飛走嗎？」
孩子頓時睜大了眼睛，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告訴你喔，那些會飛走的，都不是你的星星。」醫師溫柔地繼續說。「真正屬於你的星星，是不會隨便飛走的。」
「可是我跟別人說我抓到星星，他們都不相信，都說我亂講。」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抓到星星的，他們沒抓到過，所以不相信呀。」
「那醫生你抓到過星星嗎？」
「有啊。」醫師心中閃過了那個畫面。一個靜謐的夜晚，太安靜了，甚至聽得見睫毛開閤的聲音。「所以我才知道，你不用一直抓著星星，星星也不會飛走的。如果真的是你的星星，他就會飛進你心裡，一直一直在那裡了。」
父母開心地向醫師道過謝，一人一邊牽起小男孩鬆開的小手走出了診間。
醫師望著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想起剛剛他張開了手，手心裡沒有星星，也沒有螢火蟲，小男孩驚奇地說：「星星真的飛到我心裡了！」
醫師突然非常想念起他的星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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