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牆紙

◎周桂音

天空是藍的，路依舊看不見盡頭。你抬頭看著一線藍天，想著或許要下雨了。你幾乎嗅見雨的氣息。誰知道呢？等雲飄到路的上方，就會下雨了。

路很窄，牆很高。你告訴自己，或許下一個轉角就是出口了。白色高牆在路兩旁向前延伸，牆上貼滿警語。「禁止逆向」、「禁止大聲喧譁」、「禁止塗鴉」、「禁止飲食與嚼食口香糖」、「禁止碰觸與毀損牆面」、「請留意宵小與可疑人士」、「請勿停下腳步」，你已不再一一瀏覽，只專心前進，或許下一個轉角就是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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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的天空漸漸變灰，或許待會就要下雨了。路依舊沒有盡頭，你眼中只剩下白色高牆。你卻忘記自己要去哪了。偶爾你超越其他行人，偶爾你被別人超越，偶爾你想問問其他人，這路究竟通往哪裡，他們卻一臉肅穆指著牆上的「請勿交談」、「請勿在此逗留」，匆匆離去。

如果大家都朝同一個方向前進，那應該不會錯吧。你放下疑問，專心趕路。若能在下雨前抵達出口就好了。彬彬有禮的人們保持緘默，魚貫前行。

瞬間，陽光灑在牆面，閃現燦然的光。你為之失神。恍惚地，你伸手撫摸那潔白無瑕的光滑牆面，卻將它戳了一個洞。你怔怔摸著那個洞，發現牆竟是用紙做的。

這牆，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燈籠紙。你探頭窺視，牆後方是另一面牆。伸手一摸，那面牆也是用燈籠紙做的。

若這樣一路鑽牆出去，或許便能擺脫這沒有盡頭的路了吧。不，你搖搖頭。誰知道牆後面是什麼地方呢？那裡沒有路，沒有警語，沒有方向。而你已經在這條路上走這麼久了，或許下一個轉角就是出口了，若在此刻證明這牆毫無意義，那你之前走的路不就白費了嗎？

下一個行人出現之前，你匆匆離開案發現場，和其他人一樣低頭前行。天空又藍了，你卻期待一陣雨，讓這直聳天際的高牆現出原形，讓你看看牆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不，你不敢言語，只將那塊牆紙緊緊握在掌心，那是你曾經試圖打破現狀的唯一證據。當你手中的紙被手汗濡濕，漸漸軟爛如一張衛生紙時，你卻忘了那是什麼東西。你將之丟棄，同時想著，或許下一個轉角就是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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