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帶貓回家

圖◎川貝母

◎曾谷涵 圖◎川貝母

曾經聽阿嬤聊過一個習俗，就是當別人家生了貓仔想送出去時，我們得提半斤糖去當禮，這樣換回來的貓會甜蜜親人。而貓咪帶回家來也記得讓牠的前爪和嘴舌沾沾家裡的餿水，貓咪也就認得家裡的味道，才留得住。雖然有點玄妙，但又不至於不可理喻。我喜歡這樣的小迷信。

於是我烤了一袋貓造形的巧克力餅乾，用醇香的黑糖取代乏味的白糖，還注重健康地添加了亞麻仁粉，準備送給友人。提著空空的貓咪外出籃，乘坐兩個鐘頭的火車來到台北，一路上總有人探頭探腦好奇裡面裝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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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始很疑慮該不該帶貓回家。從小到大，家裡的貓都是「自來貓」，不知親屬血緣，而且也不曾缺貓，因此從未有過這經驗。貓不能關也不能綁，梁前屋後擺一個可能裂了小口的碗盤就是唯一牽絆，放些米飯拌了魚或肉碎，偶爾貓會在吃飯時間敲門輕喚，有時則不見蹤影又無聲無息地吃得一乾二淨。而且「狗無午，貓無晚」，貓是不能餵飽的，飽了就不抓老鼠了。所以那一點貓飯，既是誠心的賞賜，也是懇切的請求，要貓給點面子留下來。如果貓不留也並非誰的過錯，牠們本能上有地域性思索，不能強求。

通常貓一待就是好幾年，年輕時血氣方剛，麻雀蟋蟀還有蛇都啣回家門來，甚至看過幼鴨，想必是附近養殖場的，待會要去電致歉了。吃慣野味把那貓碗閒置生了螞蟻，我們就會停止放飯。多雨時節無法外出打獵，又會聽到貓來討吃的。當貓老了抓不著獵物，就在家裡懶睡發胖，直到某天出走再也沒回來。

而城市的貓卻是另一種生命境況。

友人養了四隻熟齡的大貓，貓仔陸續送走後留了兩隻，其中一隻要讓我帶回去。貓咪們鎮日在家，熟知每個角落的藏身之處，冰箱書櫃沙發都是牠們的祕密境地，拜訪之際全不見身影。飼料是不間斷供應的，而貓也自制不至於吃撐。還有兩盆貓砂，一盆是礦砂一盆木質砂，各有方便。即使不能外出，也還有一大片面對蟬鳴青山色的窗，鐵欄圍護著可以讓貓走出去透口氣曬太陽。等貓接受了訪客，陸續出來，也是各有性格，或任由你搓揉撫摸蹭頭皮，或高雅閃躲不願就範。

要帶回家的小灰貓先被關進貓籃裡，貓媽和另一隻姊妹守在一旁彼此呼喊。我想起家裡的貓也曾生過一群貓仔，牠們黏著母親被仔細照顧了幾個月後，有一天就全沒回來了。沒有人知道怎麼回事，但聽說母貓就是會帶小貓出去獨立。即使我是和貓一起長大的，我仍不說自己懂得貓的感情方式。我不知道牠們是否為分離心疼，倒是友人送我離開時似乎對小貓有點不捨。

小灰貓在回程火車上一路淡定，而我想著該怎麼讓牠沾點家的味道，願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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