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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河的記憶,人的歷史 - 楊慎絢談《廢河遺誌》

2014/07/14 06:00

《廢河遺誌》。(楊慎絢/提供)

專訪◎翟翱

作家楊慎絢。(楊慎絢/提供)

很難想像這座乾涸的城市其實離水邊那麼近。

夏日的台北城,街市與熱疊成一氣,隔著咖啡店的玻璃窗,冷氣運轉像隻無聲的蟬。坐在對面的正是寫《廢河遺誌》的楊慎絢(1957-)。關於廢河,楊慎絢說所有的小說想像都來自於一則科學發現:河川從發源地到出海口的流徑長度,約是兩者直線的三點一四倍。問題是,這座城市的河川在人的意志下縮短了。

他的小說場景流轉,大水與獨木舟卻是三篇小說相同的結局;從17世紀漂移到21世紀,廢死之河在楊慎絢的召喚下,正以其無比的生命力收復失土。

做為小說的博物誌

本業是職業醫學醫師的楊慎絢,就讀台北醫學大學時便加入詩社。那時,最常捧讀的作家是陳映真。楊慎絢表示,陳映真的小說以及他所創辦的《人間》雜誌,標舉的社會關懷高度,是白色巨塔內的他當時與台灣社會之間為數不多的鏈結。楊慎絢的文學起步不算晚,然而要到2007年才以獲得林榮三文學獎首獎的〈廢河遺誌〉受到文壇注目。楊慎絢解釋,這是因為他自職業醫學臨床退下後,才有自己的時間寫作。相較閱讀脾性一往於小說、散文的作者,楊慎絢偏好自然史或是海洋地理等科學作品。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很常聽到別人討論某本小說有多好,結果自己都沒讀過。

視野獨具的小說來自小說家的閱讀視野,楊慎絢或許是一例。《廢河遺誌》三篇,知識色彩濃厚,援引地誌、生物誌之處隨手可見。開篇的〈雙城浮影〉搓揉林布蘭生平與台灣地圖繪製史成為一則交織兩地的故事;〈福爾摩斯.基隆河尋金〉以生物誌、地理學為線索搬演福爾摩斯帶點搞笑的探案過程;〈廢河遺誌〉循著基隆河道,出入過往與當下的塔塔悠社。然而,稱他的小說「援引」這些材料,其實並不準確。《廢河遺誌》本身即是緣「物」而發的小說,它是對其他文本的再理解。例如〈雙城浮影〉來自於楊慎絢閱讀《淡水廳志》記載劍潭:「每黑夜或風雨時,輒有紅光燭天,相傳底有荷蘭古劍,故氣上騰也。」因而浮想聯翩,把這段傳說改寫成荷蘭人與西班牙人交戰時,敗戰方的十字架沉至潭底仍回應信徒的祈禱而發光。

小說如何載負史料又帶有閱讀樂趣?楊慎絢表示,《廢河遺誌》盡量減少篇幅,就是為了避免讓讀者感到不耐,也因此段落之間跳接得有些大。《淡水廳志》裡頭有很多有趣的謎團,他試著用科學方法去解釋,透過敘事產生點跟點之間的連結,就能找到自圓其說的樂趣。〈基隆河尋金〉把福爾摩斯搬到清朝的台灣辦案,中間穿引馬偕的生平、法國著名的德雷福斯案(小說更以此影射拉法葉艦案),以及其他真實歷史人物,正是因為:「覺得很有趣,不寫太可惜了!」

沿著河流寫作

閱讀《廢河遺誌》的理想方法,可能是沿著基隆河走一遍,將所見從眼睛倒帶回腦海。楊慎絢說,他總在週六寫作,週日花時間親自走一趟小說裡的場景,「到現場去看能夠刺激靈感。」唯有自己走過、看過,才有自信下筆。接著,楊慎絢拿出手機,有點卡地打開臉書,個人近況上一張張踏查瑞芳時拍的照片,看過這些照片再讀小說,才會驚訝於他文字的還原度。

楊慎絢說,在他的想像中,貫穿全書的獨木舟,其原木來自於17世紀的台灣茄苳樹。原木的英文「log」,亦有日誌之義。這艘獨木舟遭逢四百年來的大水,銘刻了島的自然巨變,以及隨著自然而改變的人文風景。大水帶來毀滅,有幸搭上獨木舟上的人則被賜予生機,然而大水本身就是自然再新的機制,天地以萬物為芻狗,其不仁處亦是慈悲處。關於這點我們或許很難體會,從以前到現在,盆地人對於河的記憶,充斥著淹水與整治,不斷淹水然後不斷加高堤防的循環──將河川圍困到底。楊慎絢說,小說裡出現的「塔塔悠」,在平埔族語裡是項鍊的意思,即地質學中的牛軛地形,取其形似基隆河披在大地頸上的項鍊。然而此地已隨著基隆河道的截彎取直而消失。對於政府的治水哲學──楊慎絢訪談中雖多所保留,儘管〈廢河遺志〉的批判已非常明顯──他表示,我們很常忘記洪水會再來,以為整治就有效,將原本的氾濫地改劃建地,與河爭地,再與河鬥爭。「河是人類生活的軌跡。」楊慎絢說。三篇小說,三場洪水,其實也暗示著大水周而復始,然而歷史太過漫長,本身就是遺忘的過程,「一般人可能不知道1866年台灣曾發生海嘯,自然有其週期,過去還會再來,如果用自然史的觀點來看待人文,就會發現新的東西。」

小說都以大水結尾,是否蘊含著宗教意義?楊慎絢回答,其實他的書寫也來自對淹水的記憶:印象裡,有次颱風來,水城台北,一片汪洋之中許多人站在屋頂上揮著手電筒。或許正是如此,楊慎絢看待自然總是保留了些許敬畏,人類的作為決定了自然破壞的力道,「例如在地質學,我們可以從岩層裡推估自然的發展,未來其實埋藏在過去。」

對自然史頗有興趣的楊慎絢為何選擇從醫?他說,醫學是最好的口述歷史記錄者,醫生能夠從人的身體掌握他的生活方式。一個人的身體之於他的思維方式乃至生活習慣,就像自然之於人文,人文倚靠自然而有定向。從已知推測未知這點來看,醫學與自然史,倒也有幾分相似。

重誌/置島於世界史

楊慎絢在小說裡將目光聚焦在四百年前的台灣島,「那個時代是台灣進入命運改變的時刻。」楊慎絢表示。台灣的被發現史,幾可等同於台灣的被殖民史,從台灣一被發現的那刻,就已牽動了這座島嶼的走向;欲知島的未來不可不自那個時代著眼。楊慎絢說,其實當時荷蘭與西班牙在台灣開戰,可以說是歐洲三十年戰爭的一部分,早在全球化來臨之前,歐洲大陸便如月亮引發潮汐般影響遠東這座小島。〈基隆河尋金〉以宛若籤詩的竹枝詞以及各國語言的「天佑吾國」祈禱作結,最後一句寫道:「當年從巴別塔離散的族人,早已約定本世紀末在這座島嶼相逢。」

有段時間楊慎絢著迷於台灣30年代,看了很多建築以及有關當時文化的書,乃因處於日治時期的30年代又是台灣一變的重要時刻,許多知識分子都是透過日文來理解世界潮流。楊慎絢在閱讀上有個習慣是,讀到其他國家發生的事時,會好奇當時的台灣又是如何?這種共時性的閱讀,連結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也像一條河,從甲地到乙地,一樣的河,不一樣的風景──意義將如河送的流水般,妙趣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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