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廖偉棠／春詩三章

圖◎川貝母

◎廖偉棠 圖◎川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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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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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我家的料酒都喝光之後，決定打電話去波士頓。

那個晚上越洋電話的三人，現在只剩下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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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濃縮著宇宙，提煉一撮極苦的鹽巴。

光摧殘著愛人，碎一地少女椿。

那是2001年，我們的太空漫遊被無知的人類斷了電。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還沒有窺伺黑洞裡透明的嬰兒（你們輪迴了嗎）。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繼續被大火猛炒，不知將成何等佳肴。

2019.2.16念亡友馬驊、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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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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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一條毛毛蟲分享這璀璨暮光

以及突然變得無邊的寂靜

它不斷攀緣成一個笑臉

從我過度曝光的臉上提取曲線

我們都是偷生的專業人士，熟知死亡的行蹤。

屍解我們的，往往是更專業的螞蟻

它們聞風而動，守候在我們甘甜的呼息旁邊

聚集成某本經典的斷章殘簡

縱使巨掌如聖寵常常把它們推進天堂。

因此我們一起寄身櫻花樹下等啊等

等第一場春雨把花瓣無情擊落

成為我們刺身上的金箔、

伴菜、小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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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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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敗了我們——策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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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光像被打敗的天使

在花瓣的背面喘息

他們愛但閉口不言

愛是如何成為暗下去的花園

只有我從天使當中走出

熟練地收拾飯桌上的殘羹

熟練地洗滌浴缸裡的小孩

熟練地掩臉佯睡、做一個流亡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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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竟在灰燼中飛行了二十年

彷彿自己是一腔傾瀉的子彈

而天使們變老，變堅硬

如卷曲的花枝在午夜之月耀中上升

我們偶爾並肩，聚散不明

當眾星驟然被遺棄

銀河的軸樞折傾又旋正

我關上每層樓的燈，撿點門鎖的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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