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鄧安妮／風水

◎鄧安妮

結束一天的工作，阿聰回到租屋處，這是一棟老舊的五層樓公寓，沒有電梯。細窄蜿蜒的樓梯間，黃光閃爍著，沒有燈罩、燈泡裸露在外，僅靠著電線，疲累地垂吊在斑駁的牆上。爬完五層樓，還得再爬一層。當初要來看房子時，房東說這是一間景觀套房、健身套房、隱居在大都市的私密舒適小空間。房東說得口沫橫飛，阿聰裝做認真聽，對他而言，這就是一間他還負擔得起的頂樓加蓋套房，僅此而已。房東說得也對，爬完五層樓，還得再爬到屋頂，每天出入確實都在健身。所謂景觀，就是從這裡望去別棟樓的屋頂，那些盡收眼底的水塔、以及其他公寓的頂樓加蓋。有時，他會在門口抽菸，看著其他的頂樓加蓋，無論是外型還是建材，都與它所依附的建築物格格不入，好似房子年邁身弱，病毒就趁機入侵，在表面隆起成一個瘤。阿聰覺得自己就是這顆瘤裡面的病菌，靠著它勉強生存著。

房東昨天來收租金，他就住在這棟公寓的三樓，他爬樓梯爬得氣喘吁吁，說公寓就該是像阿聰這樣的年輕人來住，不適合他這樣的退休老先生。阿聰覺得房東看起來比自己的父親還年輕一些。房東拿了存摺封面的影本給他，說以後房租用匯的，他要搬去一棟電梯大樓，而三樓原本的住家，不久之後將會開始裝修，會隔成好幾間套房，等完工之後，阿聰想要搬到樓下也可以，房東說三樓風水好，他的孩子都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他住在那、省吃儉用，也有能力換房了，終於可以開始過著不那麼悲慘的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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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颱風過境，阿聰考慮是否要熬夜守著新聞頻道，等待停班停課的消息，這是他人生僅剩的小確幸，不上班也不會被扣薪。狂風將屋頂吹得嘎嘎作響，窗戶也不斷撞擊窗框，阿聰有些擔心雨水會不會滲入，在這些聲音作伴下，也無法好好入眠，索性轉轉每個頻道，看看有什麼節目能陪他度過夜晚。第四台是房東附的，他當初很大器地說不加錢，但阿聰發現轉到後面的頻道時，訊號就斷斷續續、畫面模糊不清，向房東反應後才知道這是房東從自己的住家接過來的，如果真想改善，就得請有線電視的業者另外安裝，費用要加進房租裡，阿聰只好湊合著看。他轉到一個談論風水的節目，介紹一家四口擠在一間頂樓加蓋，專家評論著窄小擁擠的室內格局與陳設，表示家中各種不良風水造成這家人會破財漏財、家庭不睦。阿聰環顧四周，這間套房也是差不多的格局。專家提供破解及改善的方法，要四處陳列、掛上各種風水擺設。阿聰上網查詢這些物品，翻翻自己的存摺，計算著該如何才能存到購買這些物品的費用。屋內燈光隨著狂風的節奏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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