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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陳克華/陽羨書生

2018/03/04 06:00

◎陳克華

我男人外表的身體裡住著一個女人

賢淑善良,懿行可嘉

從來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

她獨立,堅強,愛面子

身後總追隨著從電梯裡灌入這世界的風

她全身上下全是按鈕

我體內的女人的身體裡

還住著一個男人。面目清秀俊朗

不愛運動然而體格健碩

害羞內向,內斂,內省,有內涵

嗜獨居,說話常以「也許」起頭

以「罷」結尾

他的身體裡住著另一個男人

粗野然而深情

常在深夜騎著重機拜訪女友

但在朋友面前總是沉默或者埋首於電玩

毛髮裡浸泡著夜店最強力的一首迷幻音樂

他有一雙擅於握住刀柄或是

陰莖的粗大手掌

而他的身體裡躲藏著一個女人

每日勤於以敏感和脆弱上妝

將側影投射在淺綠至溶入暮色的窗紗上

她的足跡會自動飄動,錯位,淡化

她右手日夜凌虐著左手

但左腳完全無視於右腳

她的身體裡還有一個男人

自許為聖但這只是他的眾多妄念

之一。他日行一善但不曾

善待過他自己他永遠在馬路十字路口旁

徘徊裝作只是路過他

看進每個路人的瞳孔但就是沒有

一個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他的身體裡又住著一個女人

他在某個靈感如敵機轟炸的夜晚中央

想起他已經很久沒有把她吐出來了

:她一定寂寞死了……沒有人知道

除了自己知道自己身體裡還藏著一個人

可供互相取暖或彼此折磨

或傾訴:這個世界真難理解呵。我們必須等待

另一個我真的睡著了

我們才能在彼此身上

榨取一點口沫濕潤過的

帶點血腥味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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