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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詮釋現實的能力 - 第十三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紀錄2之1

2017/12/03 06:00

圖◎王孟婷

時間:2017年10月7日下午2時

地點:《自由時報》一樓會議室

決審委員:李有成、林俊頴、范銘如、楊翠、廖輝英(依姓氏筆畫排列)

記錄◎孫梓評 攝影◎陳奕全 圖◎王孟婷

會議開始,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執行長蔡素芬報告收件情形,本屆收到三百六十六件來稿,由丁名慶、李維菁、吳鈞堯、張亦絢、黃崇凱、鄭栗兒等六位委員分三組進行初審,選出三十七篇進入複審。初審委員得以不限篇數,推薦心中值得進入決審的篇目,複審時參與計票。再由複審委員甘耀明、宇文正、童偉格選出十三篇作品進入決審。決審委員公推李有成為主席,五位評審針對作品發表整體看法與評審重點。

楊翠:閱讀短篇小說,我首先注重故事主題清晰度,其次是敘事節奏感,如果前頭過於拖沓,後頭草草了事,就會破壞閱讀感受。再者是文字精確性,此次參賽作品的文字,整體來說是漂亮、乾淨的,但有些文字深讀後就發現沒辦法傳達故事旨意。最後就是故事動人與否。技巧當然非常重要,有幾篇可以感覺到技術的操演是聰明的,但情感的深刻性不足──即使要寫荒蕪的精神狀態,也要能夠飽滿地呈現出荒蕪感。

廖輝英:讀作品時,可以感覺到此次參賽者年齡層差異較大一些,因此,寫作主題的範圍也差異大一點。這是好的現象。有的作者試圖表現深邃,幽微,曲折,隱密的情節,但不知所終。時間和事件都過於模糊。有些感覺年紀較輕的寫作者,似乎想表達其生活與學業,都是一路「遊戲」過來的,遊戲著遊戲著,到了「遊戲以外的地方」,就跌下去了。反映出來的生活跟前面幾代不太相同,彷彿是在說:我的前途有那麼重要嗎?我一定要有一個正常的工作嗎?可以讀到一種世代差異。此外有部分作者在書寫轉折點時,不夠細膩,小說的轉折沒處理好。

范銘如:有很多文學獎作品讀起來容易膩,因為社會上流行什麼議題,很容易在文學獎作品中看到。但這次整體來說,感覺比較清新,每一篇我都還看得滿愉快的。儘管有些議題仍屬20世紀的議題,但有了新的表現手法與觀點,或者加入通俗元素,比如鬼或科幻。哪怕這些新嘗試不見得非常成功,但可以感受到作者試圖尋找新的方向,擺脫掉過於學院路數的影響、社會的大議題,或實驗性質的寫作。對我來說,這是正面的發展。

林俊頴:由於指標性文學獎所剩無幾,能進到決審的這十三篇作品,基本功都是很好的,題材還算寬廣,只是某種文青體與文藝腔,仍然太氾濫了些。現在的環境,想寫短篇小說真的很難,如果沒勇氣或能力面對挑戰,把小說寫得更深入,一個取巧的方法就是往類型的方向靠攏,此次部分作品也有這個趨勢。而最近剛好看到手天使和變性人的新聞,這次就有兩篇作品,觸及相關議題,顯見參賽者很願意去面對現實社會議題的各個挑戰,這也考驗他們如何對應、詮釋現實的能力。

李有成:短篇小說要有有趣的故事,吸引讀者讀下去;題材則不論新舊,新題材能提供創造性,舊題材就看能否寫出新層面。此外,技巧與形式是非常重要的,再好的意念,如果沒辦法妥善呈現、感動讀者,那就白白糟蹋了。至於文字,該能負載作者想表達的理念。我也認同,有部分參賽作品的段落,讀了兩、三遍,還是無法理解其意涵。至於類型的嘗試,能感受到作者想盡辦法吸引讀者,只可惜出奇未必成功。相較於若干年前的評審經驗,我感覺這些參賽作品觸及的性欲、情欲、社群媒體等題材,有很多是20世紀時沒辦法處理的。

經評審協商,決議首輪投票,不分名次,各圈選四篇,結果為:

四票作品

〈刣雞蔡仔〉(李有成、范銘如、楊翠、廖輝英)

〈拳縫糾結的玫瑰〉(李有成、范銘如、楊翠、廖輝英)

二票作品

〈淡淡的,三月天〉(李有成、范銘如)

〈第二次青春〉(李有成、楊翠)

〈手煞車〉(范銘如、廖輝英)

〈偷生〉(楊翠、廖輝英)

一票作品

〈雨霧中〉(林俊頴)

〈聽說油印室鬧鬼〉(林俊頴)

〈阿尼在暗房〉(林俊頴)

〈米米〉(林俊頴)

○票作品

〈VR動物園〉、〈鴿之舞〉、〈次等感情〉

未獲票作品不列入討論,評審針對獲得一票以上作品發表意見。

一票作品

〈雨霧中〉

林俊頴:這是一篇玩弄後設、關於小說的小說。在閱讀過程中,呂赫若,魯迅,郭松棻,黃錦樹,甚至張惠菁,或日治時代朝鮮作家張赫宙、馬奎斯、卡夫卡,都可以被包括進來。我相信作者應是科班出身。這篇小說確實不容易讀,設有兩條軸線:其一是假設呂赫若在1951那年沒有死,到九份去當礦工,繼續宣揚實踐其左翼理想,和他作伴的是學生、革命伙伴「寶蓮」──這名字也借自呂赫若小說人物「寶連」。另一條軸線,幾乎是在跟郭松棻致敬,用極力模仿其文風的筆調書寫,最後寶蓮向警察告密,也都像〈月印〉的翻版。這樣的小說,若放在課堂上做為小說的實驗,我如果是老師一定給一百分,可是它當然也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包括在閱讀上的困難。至於作者是不是對後設有相當的理解,或是其操作程序是否有瑕疵,都還可以更深入討論。作者通篇想表達的就是,文字(或小說)到底是怎樣的東西?這也是後設很重要的核心。這篇的文字非常好,學郭松棻學得非常地道,沒有文藝腔的壞毛病。儘管小說中故弄玄虛的地方,有時變得自我矛盾,不過,我還是給予相當的肯定。

李有成:我隱約覺得這篇小說跟鹿窟事件有關,本來很期待,但不曉得是否已對革命題材的小說有先入為主的看法,這一篇的文字糾纏,作者想表達的東西,讀起來有一點隔閡。

楊翠:作者把三個主題雜揉得太不清晰,一開頭想要討論文字做為祕術;到了中段則透過鄭文的話語,要處理的是組織內部不同的觀點跟矛盾;到了後面又變成在書寫倖存者。似乎野心太大,把太多東西塞進來,使小說變得太擁擠。但我認同其文字是有感染力的。

〈聽說油印室鬧鬼〉

林俊頴:這篇讀起來相當有趣。寫高中女學生的同儕壓力,不造作,沒有文藝腔,不誇張。雖然我距離現在高中生很遙遠,但讀完會讓我願意相信那種無形的霸凌真實存在,作者寫得很到位。整篇小說日本味道很重,有點聯想到湊佳苗,而作者似乎也想向類型小說借鏡。可惜到最後,出現相當大的敗筆,最後兩頁是沒辦法說服我的,那個閃躲也是整篇小說的致命傷。因此,雖然我讀得很享受,但沒有很堅持。

楊翠:作者把高中生的社群世界寫得非常傳神,又不會太刻意,只可惜整篇小說從口交的情節出現後,就失準了。

〈阿尼在暗房〉

林俊頴:這篇小說寫得相當好。某些作品可能會文勝於質,但它文質比例很完美。小說描寫當下魯蛇年輕人怎樣面對自己沒有明天的處境。寫得很淡,不誇張,不耍弄文藝腔。當智慧型手機發達,拍照如此輕易,那麼,攝影到底還能是什麼?作者讓我們慢慢領略所謂攝影,無論鑑賞力,專業能力,跟美的能力,都是需要的。隱約可以讀出,當阿尼站在那個仿似希區考克電影《後窗》的頂樓加蓋的房間,內心的聲音是:我要捍衛我的自由,我不想過體制的生活。雖未明寫拒絕體制的原因,只寫他寧願跟老伯伯一起舉牌,賺取支應生活的起碼費用,但讀了之後很被感動。作者顯然對攝影很有研究,可小說中提及兩位法國攝影師,應是很重要的線索,卻硬生生拋給讀者,就算現在Google很方便,也應該設法在行文當中,稍微解釋一下才好。

廖輝英:這一篇小說的主角,雖自認攝影技術很好,但其實是個魯蛇,他心底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達到如同小說中提到的法國大師那樣崇高的地位──攝影裝備要花錢,他沒有很好的經濟來源,因此,他寧可去舉牌和發傳單,因為他心底認為自己已被科技打敗了──當科技改變社會,很多原本講究手工的工作被取代。另外,這位主角並非不上進,但不夠順遂,奧援不足,他雖表現得無所謂,心裡其實是很受傷的。

林俊頴:我想,身為年輕世代的阿尼,未必對科技有挫折感,只是他為什麼自甘做一個魯蛇,小說中沒有給讀者心理建設的過程。但我覺得,無論是「暗房」或阿尼所住的那個頂樓加蓋的房間,其實都是「蟄伏」的過程。因為好友阿銀的女朋友希望學攝影等種種緣故,阿尼最後也被觸動而覺醒,於是他拿起相機拍照,而不是去做舉牌的工作。這個結尾很打動人。

〈米米〉

林俊頴:這篇故事很簡單,寫一個十九歲少女因父母離異,去當酒店小姐,而她可能從小就有憂鬱症。作者使用很內斂的敘事方式,講述一種淡淡的哀傷:想要尋找一份感情,跟他人建立關係,但又身處某種封閉狀態,因而所有的過程都不斷地在撞擊,讀到最後會有點同情小說人物──雖然在那樣的哀傷之下,竟然必須去當酒店小姐,在某種程度上說服不了我,但基於小說的整體效果,我還是願意投它一票。

廖輝英:作者描寫米米就讀私立大學,沒經過多長考慮就決定當酒店小姐,但,酒店小姐也要具備一定的天資才能夠入行,描寫上稍嫌不足。而米米的心理殘障是另一個問題,她大概沒辦法跟別人建立關係。其實,整篇小說的敘述有部分打動我,但作者對於米米的人生安排較為晦暗,且不太有說服力,因此才沒投它一票。

楊翠:這篇在第一段就出現邏輯的問題。米米在酒店自稱「小綠」,被反問為何不乾脆叫「小緣」,但「綠」跟「緣」的相似性,不是因為讀音,而是字形。其實這篇小說後頭有感動我。只可惜第一頁就透露了米米太多訊息,小說的韻律感沒有掌握好。

二票作品

〈淡淡的,三月天〉

范銘如:這篇根本不應該來參加文學獎──文學獎題材通常比較重鹹,有特殊性,才好發揮。畢竟寫作要寫得鋪張或用力,比較容易;要寫得很收,很內斂,很淡然,就很難。這篇小說乍讀有點不知其所以然,但它其實試圖處理「錯置」與各種似是而非的狀態:表面看起來景物依舊,實則人事已非。明明喝的是「茉莉茶」,唱的卻是〈杜鵑花〉;嘴裡唱著「杜鵑花開滿小溪畔,多美麗啊」,真正要說的是,那朵花已經插在別人的頭上。讀著也可以感受到,這對男女早已斷電,只是在耗著還沒用完的備用電力,一如小說中那間飯店。作者安排很多小細節,比如這對前任情人正要脫衣、重歸舊情時,外在現實環境就會有一些細細碎碎的干擾打斷他們。那些設置讀起來很自然。因此這篇小說的文學性其實是很強的。甚至這兩個角色,換成同性,也可以成立。雖然通篇沒有什麼big deal,也沒有事件或高潮,但作者懂得適時釋放一些訊息,很成熟,不討巧。

李有成:題目取得很好。一如小說要書寫的感情淡淡的,若干情欲也淡淡的。這就是我一開始所講的,如何用文字技巧來負載你要處理的題材。此篇文字沒有語不驚人死不休,技巧也非特別突顯,但要寫的是內在情感,有一點哀愁,有一點懷念。這樣的作品參加文學獎,有時會被看走眼。讀了很多篇企圖使人驚喜的小說之後,反而覺得這篇娓娓道來,有其成熟感。

林俊頴:我對這篇的疑慮是:小說中這對前任情人,男的四十歲女的三十八歲,某種程度而言都是「人生勝利組」──或許不至於說他們飽暖思淫欲,但他們所面對的感傷與缺乏,實令人難有同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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