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巨嬰國》，一本奇書

◎王丹

中國心理學家武志紅的專著《巨嬰國》在中國出版以後，一時洛陽紙貴，然後就被中共當局列為禁書了，於是就不出意外，更加洛陽紙貴了。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新聞了，但是我直到最近才有時間把這本書找出來。翻閱之下，覺得不愧為一本奇書，值得向讀者推薦。

這本書的副標題是「國內心理學家系統透析中國國民性」。關於中國人的國民性，一百多年來一直有人深入研究，其中的佼佼者不外乎魯迅，柏楊，和原台灣國立中正大學歷史系的教授孫隆基先生。魯迅對中國人的國民性的分析，從歷史出發，以現實社會政治批判為目的；柏楊則是從文化角度入手，提出了「中國的醬缸文化」的著名結論；孫隆基先生的研究更加學術一些，也更加系統一些。而武志紅的這本專著，則站在了一個新的角度，那就是心理學的角度，其中大量引用了佛洛伊德等西方心理學家的理論，加上自己的感悟，對於我們認識中國人的國民性提供了新的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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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推薦這本書給台灣的讀者，並不是因為它講的是中國人的國民性。畢竟，台灣的讀者對於「中國人的國民性」這個題目，感興趣的不會太多。我之所以推薦，是因為書中有很多精采的觀點，其實不僅僅限於對中國人的國民性的分析，也適用於很多其他地方的人，尤其是台灣人。那些中國人的國民性中存在的問題，在很多地方也存在，包括台灣。這是這本書值得一讀之處。

限於篇幅，我只能舉幾個簡單的例子，與讀者共享。

例如「道德魔人」，這是台灣的公共輿論中常常出現的名詞，也是我本人一再撰文批判的對象。武志紅在《巨嬰國》中也有提及，他稱之為「道德殭屍」。在他看來，所謂「道德殭屍」，就是那些「只靠道德感找存在感」的人，這些人表面上是好人，而且一個「道德殭屍」往往在表面上看簡直就是「好人的最高境界」，但是這樣的人，其實「人味喪失殆盡」。武志紅進一步分析說，這些「道德魔人」，他們的「生命的一切動力，都集中在追求我是個好人上，而幾乎滅掉了一切正常人類情感」。用外在的道德規範綁架內在的人性，這樣的分析，對於「道德魔人」來說真是鞭辟入裡，一針見血。我們可以想想看，在我們的生活四周，有多少這樣的「道德殭屍」：他們的道貌岸然，義正詞嚴，其實反映的，是他們內在的人性的空虛。他們無法找到自己，只有去苛求別人。

再例如，武志紅在《巨嬰國》中，提到了一個概念：拖延症。這當然是生活中很常見的現象：很多人喜歡制定宏大的計畫，然而真正落實起來卻拖拖拉拉，最後半途而廢。做為心理學家，武志紅對此做了深入的心理分析，他認為，這種「拖延症」很嚴重的人，他們之所以拖延，其實在內心深處來說，是因為如果真的去落實，「他們的全能感就必然會被顛覆」。就好像一個人一旦真的開始去學習的時候，就會發現很多知識並不是一學就會的，就會很有挫折感。而人是會自動躲避挫折感的。「所以，最後就變成，他從來就不去真正投入，這樣就可以保留著一個自我安慰。」這樣的心理分析，不能不說是別出心裁。同時也提醒我們，盡量不要去制定那些超出自己能力的宏大計畫，做人，還是腳踏實地，比較有利於心理健康。

總之，《巨嬰國》一書中，並不是系統性的嚴謹的學術論著，但是精采的觀點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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