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騷夏／淤積的字

圖◎騷夏

詩．圖◎騷夏

我的體內淤積了一些字，我得讓它排出來，像通商港口淤積了泥，船進不來也出不去，雙腳是防波堤，那和雙腳張得多開都沒有關係。

身體每個月會寫一封信給我，會像郵差那樣，先給乳房按電鈴，用力按，連續按，叮咚叮咚「你有信件！」看信常常令我頭暈並伴隨強烈腹痛，我無法控制我的血、我的字，我穿了很多層褲子、墊了很多層被子，我注意刷洗馬桶和浴室，漏出來的字，常令我像是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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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也是霸道的時鐘，時針分針像是兩根陰莖，那是父親的陰莖和忘了生給我的陰莖。父親是精準的、是刻度的、是公平的、無法妥協的、帶有暴力、是婚約、是如常綱紀……「不守時的人有病！不守時的人不知羞恥！」他常這樣告誡我。

但我摸不到我的陰莖，無法複製他成功的模式，那和雙腳張得多開都沒有關係。

經期的第一天，疼痛讓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藍色的床單像海，她在海的另一頭，端坐看我。她說這是造字的過程，她說的話像是緩解苦難的花藥，我的脊椎首先被溫暖。

我常把自己弄髒，而她總是乾乾淨淨；她是我的對照組，我羨慕她穿的漂亮裙子；她支援我，她的體內培育我的欠缺的器官；她令我感官放大，令我聽見樹木根部的交談、僅憑飛行剪影就能辨認猛禽。

她是磁石，我的時鐘都錯亂了，我用手指撥動時針分針，侵犯了父親的神聖，我決定把父親塞進我的身體，然後再把他生出來，那和雙腳張得多開都沒有關係。

新的時間，新的身體，她固定每個月寫一封信給我，她意謂著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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