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谷】 失去的與存在的

@東行

這雖然已是好多年前的舊事，但迄今仍是令我難以忘懷。午夜夢迴，我還是會想起那一本書籍及那一片的午後金黃。

記憶中是黑色書皮，書名忘了，只知作者兼攝影是美國人。於多如繁星的書籍裡，我獨對這本書情有所鍾；在手中翻來覆去，想找尋要離開柬埔塞之前的一些回憶與共鳴。這本書沒有很多的文字敘述，但拍攝吳哥窟裡的古蹟照片，在真實的景象中，融入虛幻意境的肅穆，感覺靈魂都要隨照片飛了出來，令我震撼、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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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張吳哥窟浮雕照片，疑是午後昏黃的亮光，從左上方以約135度方位斜射在浮雕迴廊的牆壁上；兩座阿帕莎拉仙女的浮雕，因這陽光一射，豐腴的雕體呈現出金黃色澤；仙女低眉，蓮花坐姿，因光襯托出週遭仙女的神祕暗澤。四周悄然無聲，屬於光和影的世界背後中，隱藏著千年的深沉與修行。我站立在金邊國際機場裡的一家書店，翻閱到這一頁時，感覺書裡的仙女呼吸，把我靈魂給喚醒了。

書要價約30元美金，讓我很猶豫要不要買。這兒物價便宜，買一打筷子只需美金一塊，這本書居然索價如此高，是否太誇張了？我離開，卻又忍不住折回，徘徊不定，於是只好詢問同行的同事。同事說：「一趟那麼遠，喜歡就買，要不，會後悔。」於是就這樣，我大膽的掏出腰包，買下。在飛機上，禁不住從背包拿起這本書，左看右瞧，雖然看不懂英文在寫什麼，卻對攝影的照片愛不釋手。完全沒想到，我與這本書的緣分，就此結束。

第二天是二月二十二號開學日，我帶著吳哥窟的土產榴蓮糖果分發給同學，並向同學炫耀柬埔塞之旅，順便把豐碩成果──那本黑皮書──讓同學傳閱，分享我的喜悅與見聞。下課時，因與同學討論一些事，忘了這本書沒傳回來，就這樣回研究室。當我驚覺這本書不在身邊時，我想可能同學忘了，要不，有一個人，跟我一樣，被這本書的照片所震撼，因而想看久一點。無妨，我懂得那心情。

過了一星期，我宣佈，有誰借了老師那本黑皮書，請還給老師。沒有人回答。再過一星期，也是的。

我時常想起那本書，很懊惱借給學生看。但有些同學安慰我，老師不要對我們失望。我會的，只是心中還是很難受。

是五月底的一個昏黃，我帶著疲憊的步伐準備回五樓研究室。四周無人，走在五樓的長廊上，只聽得見噠噠鞋子踩在水泥地的聲響。在往前走的瞬間，抬頭一望，只見盡頭處玻璃上頭，陽光以約左上方135度方位斜射在長廊下，壁上、地面，呈一片稻麥金黃色澤。這金黃彷彿是我時常想尋找、追回的那吳哥窟仙女的金黃。我停止腳步，呆看這景象，完全沒想到這一道金黃光芒，離我竟是如此貼近，如此地自然。雖然沒有那神秘的仙女暗影顯現，卻讓我感覺它在與我對話。

喜愛的雖已失去，可是畢竟是存在的。我走在這條長廊已近十年，為何沒發現這午後的金黃，也是可以很震撼我的。以這種方式。

內心深處，喚醒靈魂的感動，也許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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