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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性異言堂】〈戀愛怪談系列〉說到愛情 我想起馬鈴薯

2016/07/26 06:00

文/江鵝

馬鈴薯超好吃,在我的宇宙裡,它是澱粉國的梅莉史翠普,做成甚麼料理都能得獎。一齣戲裡如果有梅莉史翠普,還沒看就知道精采;一道菜裡有馬鈴薯,對我來說就是安心滿足的保證。

所以我也超怕它發芽。馬鈴薯一旦發芽,便是「不再」兩個字。面目全非,沒有了,來不及了,枉費了,味道變了,生出龍葵鹼了,再喜歡也不好吃了。

如果這種根莖食物一開始就這副面貌,入口麻澀,全身是毒,那倒沒什麼好說,問題是它曾經非常美好,打從收成以來,就以最豐美的組成,期待著與命定的那人相逢;直到等待的時間太長,長到體內每個細胞都轉身成毒,教人終於入口的時候,卻敗壞了一餐食慾,甚至毒癱幾條神經。這時候回想起它原來的白胖美好,分外唏噓。

有些情人根本是馬鈴薯,沒有按著他的意思吃了他,他就全身發毒給你看。

脆弱的自尊,幽微的心意,天不時人不和,造就愛情烈士必然的宿命。馬鈴薯情人看似擁護純粹的愛情,效忠的卻是悲劇,世上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嚮往甜蜜與溫馨,但是只要空氣裡出現一絲足以涵養壯烈與悽苦的悲意,馬鈴薯情人周身內建的芽眼,卻會優先其它一切躁動起來。

普通話習慣把「activate」這個英文單字翻譯成「激活」,用在這裡好適切,好像體內埋著的前世怨苦,終於等到因緣和合,「登」地雙眼一睜醒過來,沿著血脈蔓延開來,最終掌控馬鈴薯人今後的眼耳鼻舌身意,不容退轉直到成毒。

有毒的馬鈴薯該不該吃,不好決定,整顆都長芽發葉也就罷了,最難的是芽眼只冒在腳底的那種,要丟怕雷劈,削去一角煮來吃卻滋味詭譎,心裡既不安又委屈。說起來總是情人一場,他會壞掉好像你也有責任,就算沒有責任,也不忍看他在苦毒裡泅溺,自己卻身心康泰地走開,多陪著他一刻,為他緩一陣毒發的速度,是情分、是道義、是憐憫。

卻也是枉然。除了他自己,沒有誰攔得住一心赴毒的人。想要賠上青春與天真去陪伴發芽馬鈴薯情人之前,或許可以想想古人獻祭肥羊與純潔少女給妖怪的眾多故事,妖怪從來不曾切結保證不下山屠村,它同意的只是在羊和少女的產量穩定的時候,儘量先吃送到眼前的這兩款。

苦毒啃食完宿主的心之後,不吃他隔壁那一顆吃誰的?算到這裡你還沒開始收書包的話,我只能說真愛果然非常強大,和業障一樣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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