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廣場》抗爭只有日夜,沒有週年

◎ 魏揚

一轉眼,三一八滿一週年了。

話說回來,一年過後,這場運動除了去年選舉「公民社會的勝利」、雨後春筍般興起的公民團體與新政黨,還有那些深藏於運動者、素人者心中各種大大大小、無法盡書的運動傷害之外,到底還留給我們什麼呢?向我們揭示了什麼呢?
圖為去年太陽花學運撤離議場前夕,學運成員舉行人民議會。(資料照)

三一八運動對台灣社會至今最大的直接影響,大概就是整體社會氛圍的改變:過去認為難以撼動的,如今不再這麼絕對了。但在這種普遍樂觀、正向的氣氛中,實際的隱憂卻絲毫未曾消退,對社會運動而言,後三一八的局勢毋寧是更詭譎、艱困。

許多問題仍處於混沌,缺乏立場與路線的辯論,先不談在具體的運動操作上、策略與細節上存在各種關鍵歧異,最嚴重的問題在於:後三一八的台灣社會普遍缺乏對「社會想像」、「社會內涵」的集體討論。例如,在許多夥伴相繼投入選舉後,尤其是去年1129選舉結束、反國民黨勢力大獲全勝後,關鍵問題是社會運動的「政治化」應當如何進行?社會運動與政治的關係為何?這除涉及運動倫理的問題之外,更根本地涉及我們對「體制」以及「如何改變體制」的看法。

除此之外,回到服貿協議的核心:「經貿」議題上,我們該採何種立場?這些辯論一天沒有進行,我們一天無法回應政府在相關議題上對台灣社會的恐嚇與綁架。我們今天可以回應政府對中韓FTA過於誇大的衝擊,明天我們是否可以同樣堅定地駁斥政府試圖說服我們接受美牛以換取加入TPP(泛太平洋貿易夥伴協定)?同樣的黑箱操作、同樣的「以經逼政」,存在於各種自由貿易賽局中。即使兩岸協議監督條例通過了,若台灣社會無法進一步檢討內蘊於自由貿易進路中的專家主義、反民主元素,則即使我們暫時擋下服貿協議,也無法阻止往後台灣人民在政府、財團一味追逐區域經貿整合、自由貿易的競賽中被犧牲。

三一八運動後的台灣,矗立於一個我們從未遭逢的機遇前,這個機遇說穿了即是台灣民主化至今的各種社會、政治與經濟的矛盾之匯聚。在二○一四年的春天,藉由服貿協議審查過程的荒腔走板,各種議題得以如浮世繪般一齊呈現在我們面前,包括憲政危機、轉型正義的未竟、台灣國族主義的再興、分配正義、發展主義等議題,最重要的:台灣如何在近期區域經貿整合浪潮與東亞地緣政治的脈絡中自我定位?然而,面對這些緊密鑲嵌於台灣歷史、政治經濟發展歷程的議題,我們在三一八佔領運動的榮光過後,仍無法進行一個「議程(agenda)」的論辯。最多,此類問題也只不過停留在各別組織、團體的各自表述與自我定位。

「我們希望台灣成為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什麼樣的國家與共同體」,在三一八後依然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更令人擔憂的是,在我們尚未對台灣社會理想的實質內涵進行辯論與打造時,它就已經被「公民社會的勝利」給暫時定性了。若去年的三一八佔領運動述說了某個故事,這個故事的寓意也絕對不會是「公民社會」已經成熟、甚至獲得勝利。相反地,一年過去,若現在就急著去檢視這場運動如何改變台灣、或論斷任何形式的勝利、失敗,也實在過早。畢竟,一切不過才剛起了頭。新的條件、困境才剛浮現,運動捲動出的一批批素人,才剛以各種方式在這波變動的浪頭上站穩腳步、思索進路。

如果說三一八運動有成敗可言的話,那麼它的成敗之判準並不在過去一年我們成就,或失去了什麼,而在於它是否且如何逼使我們去面對那些不容逃避的、鑲嵌於台灣歷史與社會結構中的困境,進而去嚴肅思考「改變」一事:政治型態的改變、經濟政策與思維的改變、產業政策的改變、國族政治的改變、社會運動型式與手段的改變等等。

三一八已屆滿週年,然而抗爭與改變的道路無關週年,它日夜進行,且方興未艾。

(作者為清華大學社會所研究生,黑色島國青年陣線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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