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宣仁
司法院大法官會議以釋字七四八號宣告現行民法限制同婚違憲，並限期兩年內修法。在許多人眼中，這是一次進步的釋憲，也是同婚合法化最直接而快速的方法。然而，在慶祝這美好結果的同時，其實也應停下腳步想想，這真的是同婚合法化最好的方式嗎？
釋憲文中以婚姻自由權、平等權等上位的法律概念宣告民法違憲，同婚合法化看似理所當然。但依此法理及邏輯來看，同時涵括到的不只是同性婚姻，更可能包括民法九八三條對於近親婚姻之限制。從優生學角度來看，血緣性近親婚姻之限制有其公益性及必要性。然而民法九八三條同時限制因收養關係而成立之近親婚姻，如父母不得與其收養之兒女結婚；一對夫妻收養之兄妹，即便無血緣關係也不能結婚；夫妻親生的兒子也不能和收養的女兒結婚。若以釋字七四八號婚姻自由、平等權等概念觀之，收養關係之近親婚姻難道也有違憲之疑慮？若真宣告違憲台灣社會可以接受？
以法律限制收養關係之近親婚姻原因無他，其背後保護的價值正是「倫理」，但許多反同人士反對同性婚姻的一大理由也是「倫理」。什麼樣的倫理是必須被保護的？什麼樣的倫理又是過時的？這是價值觀層面的問題。包括十五位大法官在內，社會上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但這尺上的刻度不盡相同，而誰又有權決定台灣社會的刻度進展到了哪裡？相較於自上而下地由大法官以違憲審查之方式使同婚合法化，由下而上的簡單多數決公投，抑或由民選立委自行修法更能展現全體社會價值觀的演進。歷來大法官會議對於限制同婚違憲與否皆採不受理之態度，正因此議題牽涉重大價值觀判斷及選擇。
一個有為有守的大法官會議，在人民基本權利受到限制時，自應挺身而出，如釋字七一八號宣告集遊法條文違憲；但在涉及全體社會價值觀判斷之議題時，大法官亦應自制或迴避，否則不免有恣意將自身價值觀凌駕於全體社會之疑慮。同婚合法化的結果是好的，但以違憲審查之方式使其合法化是不好的。只要反過來思考，若今日十五位大法官宣告限制同婚並不違憲，或是宣告民法九八三條限制收養關係之近親婚姻也違憲，即可發現由大法官來替社會作價值判斷所隱藏的危機。有時以不盡正確的方式達成正確的結果，反而更值得深思。
（作者為會計師，台北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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