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廣場》她見證自由不是掌權者所賜予

◎ 施明德

納莉.艾默森(Nellie Gephardt Amondson)女士是美麗島時代的人權工作者艾琳達的媽媽,也是叛亂犯施明德的岳母,納莉的丈夫於一九六○年在台灣美軍顧問團擔任少校顧問,她娘家是當時少數支持黑人民權的白人家族。

美麗島事件是翻轉台灣命運的事件。在這事件之前,台灣人民在二二八事件屠殺的恐懼中,全體淪為沉默的順從者,蔣家政權高壓統治,台灣仕紳屈服配合,自願為奴。美麗島政團揭示政治人權、經濟人權、社會人權(即傳統的自由、平等、博愛),高舉自由的旗幟,在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日於高雄舉行世界人權日紀念大會,國民黨政權出手鎮壓,造成台灣歷史上影響最深遠的「美麗島事件」。蔣經國立即下令全面逮捕台灣的抗爭者們。蔣經國在當年五月二十八日才槍決了余登發案的吳泰安。海內外都深信美麗島志士極可能慘遭殺害,再造第二波二二八事件的恐怖氣氛,企圖震懾台灣人民,再度淪為心懷恐懼的順民。

當時,台灣內部已因大逮捕全民恐懼、沉默,輿論一面倒傾向嚴懲「美麗島暴徒」,尤其首惡的職業叛亂犯施明德,救援工作只能靠國際人權團體和海外台灣人團體。國際人士在大逮捕後大審前,不少人投入救援及支持台灣民主運動之中。其中納莉女士格外令人敬佩。她辭去教職整整半年中遊說、陳情美國國務院、美國國會,對全體參、眾議員逐一登門拜訪,要求美國政府重視台灣民主運動,釋放美麗島被囚者。她散發的宣傳文書,正面重申民主運動的普世價值,背面一定印著Has my son-in-law been executed?感動了很多人,說服了很多人支持台灣人爭自由。

美國在台協會主席丁大衛(David Dean)當時就對其幕僚交代:「別讓艾琳達的媽媽找上我!」可見納莉女士為台灣自由化做出的努力。當時愛德華.甘迺迪參議員的國會外交主任Jan Kaliski,就曾親自打電話給當時的台灣駐美副代表程建人說:「聽說你們已經秘密處決了施明德,果真如此,事情就大條了!」

為了爭取國際注目、關切美麗島大審被告的安全,納莉女士和艾琳達在大審中飛到東京、香港,兩度闖關不成,但都引起國際媒體報導,對美麗島大審提供正面的國際能量。

台灣的自由,絕對不是掌權者所賜予,而是多少人公開或默默地在世界某個角落投入了汗水和關愛所結晶的。納莉女士是其中之一。

納莉.艾默森女士今年已九十六歲,與長女同居於洛杉磯郊區,昨日傳來已陷於彌留狀態,隨時會安靜走完人生旅程(艾琳達女士的母親稍晚已逝世)。她的女兒們及孫輩和愛護者並不想用科技再挽留她,都平心靜氣地要恭送她老人家回到有她長輩們、同儕們的地方。

寫這篇文字,雖然幾度哽咽,終究化掉悲愴露出一絲微笑:「媽咪,謝謝您曾如此關愛我!我一直記得。」

(作者為民進黨前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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