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海獅先生
事情要回到雅典僭主庇西特拉圖的統治時代。在他的統治時期裡，許多貴族和有錢人都被流放了，但是這些人並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回到雅典的機會。如果你是他們，你只有僅剩不多的資源來計畫反攻大計，第一件事會幹什麼？聚草屯糧？租用基地？組建傭兵？
都不是。雅典流亡貴族把所有錢都拿去……蓋廟？？？
描述刺殺事件的花瓶。（圖：網路）
等等這太荒謬了吧？拜託為什麼不把錢花在更重要的地方上阿！！沒有兵力糧草你是要怎麼反攻阿？？難不成他們認為神會幫助他們奪回雅典嗎？？
事實上他們還真的就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們先撇下他們，而是把鏡頭轉回上一回的故事：西元前514年雅典城內發生了一場政變，僭主希庇亞斯的弟弟在泛雅典娜節時被當眾刺死，從此以後，希庇亞斯便整個人都徹底改變了。
其實，在政變的第一時間，雅典軍隊就把這小小的暗殺組織給殲滅了。但是已經陷入癲狂的僭主卻不相信，他認為這背後一定有一個巨大的陰謀集團，正在策劃推翻他的計畫。
既然如此，就要先下手為強！
他立刻採取了極端行動，一時間整個雅典城腥風血雨，他把看起來可疑的所有雅典公民一個接著一個殺死，流亡或逐出雅典的人不計其數。而原本流亡在外的雅典貴族眼見機不可失，也跟著啟動了他們的復國計畫，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家族叫做阿爾刻邁翁家族（Alcmaeonidae）。當然這個家族你可能沒聽過，但他們即將出現一個，你絕對聽過的名字：克里斯提尼。
「雅典民主之父」克里斯提尼。（圖：網路）
骯髒血脈
不過，這個家族雖然是雅典一支很有名的政治世家，但是他們在雅典貴族圈的風評極差，差到最後甚至被公認為是一支「骯髒血脈」，整個原因還要從一百多年前的「希隆暴動」開始說起。
整場暴動的過程我們在先前的文章就已經提到過了。簡單來說，就是在一百多年前極度貧富不均的雅典裡，有一名叫做希隆的年輕人率領敢死隊衝進雅典衛城，把裡面的守衛通通扔下山後，便用繩索把自己跟神廟裡的雅典娜神像緊緊綁在一起。
領導雅典的九名執政官匆匆帶領軍隊包圍了衛城，其中帶頭的就是阿爾刻邁翁家族的領袖。但敢死隊綁繩子這個行為非常聰明，因為神廟是雅典的聖地，只要前來包圍的政府軍沒辦法把敢死隊拖離神廟，他們就不能任意衝進去處死敢死隊。兩邊就這樣僵持了整整九天，等到整個氣氛最為緊張的時刻，一件小事讓情勢整個失控了。
當政府軍堵在門外時，敢死隊手上抓著繩子一邊退後，然而在經過復仇女神的神像時，身上的繩子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斷了。政府軍立刻躁動起來，突然就聽見有人開始大喊：
「看阿！繩子自己斷了，這就是女神不願意庇護他們的證明！！」
接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政府軍立刻便衝進神廟大開殺戒，雖然祭司大喊：「神廟裡不可見血！！」
但根本沒有人聽，雅典娜神廟瞬間變成修羅場，有些叛亂者躲在神像後面忒忒發抖，被拉出來一刀劈死，另一些人逃到復仇女神的神廟裡，緊緊抱住神像，但也躲不過被殺掉的命運；而好不容易逃到聖地之外的，則被群眾用石頭活活砸死。滿地到處積著血水，人們踩過，濺在神像上緩緩流下。
就在政府軍血洗衛城之後，雅典人非常害怕雅典娜女神的報復。好死不死，整個雅典緊接著就是饑荒和瘟疫，憤怒的雅典人就把帶頭的阿爾刻邁翁家族全部流放。從此以後阿爾刻邁翁家族就被視為「被詛咒的家族」，他們的血則是「骯髒的血」。
希隆暴動失敗後，起事者被綁住雙手、並遭到集體處決。（維基共享）
骨氣？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後來雅典的梭倫開始當政。等到梭倫把法律全都公布後，他便宣布自己將離開雅典十年，好讓雅典人習慣他們的法律。在旅途過程中他到了現今土耳其的地方，那裡當時是一個超級有錢的國家呂底亞，但是梭倫對國王的各種炫富行為完全不為所動，反而和國王說：財富並不是幸福的最終保證。
但事實上不是每個雅典人都像梭倫這麼有骨氣。後來國王也招待了阿爾刻邁翁家族的族長，等到他被呂底亞的財富迷得暈頭轉向後，就帶他到一間巨大的房間。那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撲滿的金砂，像一片金黃色的沙漠。 國王微笑和他說：去拿，拿走多少都是你的。
阿爾刻邁翁一聽二話不說，他穿上他擁有的最寬大的袍子，腳下踩著一雙大不知道幾號的靴子撲到金砂堆裡面。他先是抓起金砂就拼命往口袋裡面塞，等到口袋塞滿了就塞衣服，衣服也撐滿了就塞鞋子。等到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處可以塞黃金之後，他突然靈機一動 張開嘴巴，把整張嘴也都灌滿了黃金。 國王看到開心地大笑起來，又賜給了他更多珍寶。 看到這裡，你覺得這個族長太沒尊嚴了嗎？
也許吧，但是他肩負著一整個家族的興旺存亡，其實也可以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後來憑藉著這筆巨大的財富，阿爾刻邁翁家族果然在雅典政界重新站穩了腳跟，甚至成為商人派一派的首領。並且成功與平民派首領庇西特拉圖結盟，他將女兒嫁給庇西特拉圖，以為就此能結成穩固的姻親關係，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家族竟然遭受到了最屈辱的命運....
法國建築師繪製的德爾斐神殿想像圖。（維基共享）
是的，結果正如同大家都知道的，庇西特拉圖玩了他女兒的菊花～～檯面上的說法是庇西特拉圖當時已經有老婆小孩了。但是只有族長明瞭他做這件事情背後的真實原因：他不想要自己的後代摻雜這家族骯髒的血。也就因為這樣，怒不可遏的他立刻跑去找貴族黨結盟，並把平民黨的庇西特拉圖趕出了雅典。
但很遺憾的是庇西特拉圖又重新捲土重來了。不但重返雅典，而且還把他的政敵全部流放至海外。而就在這漫長的流亡生涯中，未來的雅典民主之父克里斯提尼就這樣誕生了。
事實上，阿爾刻邁翁家族一刻也沒有停止自己反攻復國的大計。他們撒下了大把金錢，卻不是組建傭兵或囤積武器，而是全都拿去把供奉太陽神的德爾斐神殿建造的金碧輝煌。
這聽起來好像很荒謬，但事實上這個家族其實才是最聰明的，因為他們知道：神本身並沒有力量，真正的力量是來自於信仰的人。而德爾斐作為整個希臘世界的信仰中心，神殿前總是充斥著想要求取神諭的希臘人。所以在重修廟宇的同時，這個家族也買通了神廟的女祭司，瞄準的就是信眾裡面最虔誠、權力也是最大的那位...
斯巴達王。
（待續）
參考資料：
希羅多德，歷史，5-63, 6-125 西方文明之初，古希臘城邦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lcmaeonida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lcmaeon,_son_of_Megac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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