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珍
我做為一個資深護理人員，在聯醫仁愛分院急診上班多年，多年來人力不足，排班擠壓請假困難，工作負荷量極大，每天須處理許多急重症傷患案例，其中最令我們急診困擾的，就是遇到基層消防員經民眾通報，把發病與情緒不穩的精神病患送來急診處理的案例。在擠爆各科需緊急處理傷患的急診，精神病患造成的干擾與情緒勞動的消耗，在只有鎮定劑，但沒精神專科醫生值班的狀況下，對區域綜合醫院急診工作人員是很大的負擔。即便如此，急診對於凡需立即給予患者緊急適當之處理，一律皆接受處理，是急診醫護的天職。但為保障精神病患就醫權，此類個案應優先選擇送到有設立急診的精神專科醫院，除非同時有嚴重內外科問題需急性處理的生理疾患。
最令急診困擾的，是遇到基層消防員經民眾通報，把發病與情緒不穩的精神病患送來急診處理的案例。（資料照，記者陳冠備攝）
以專業分工為名，行推諉之實！
因此，位在信義、大安、南港區的精神急症患者，按理應該直送鄰近某精神科專科醫院急診處置才是。近三年來，這一帶實際執行過救護的勤務人員都知道，這家醫院是有名的踢人球醫院!該院一看到送來的精神病人有一些瘀青甚至是小傷口就直接拒收，無視當下病人處在發作期，導致消防人員需再次另外轉送其他醫院，造成醫療、消防人力資源的嚴重浪費，精神科專科醫院急診該處理而不處理，讓精神病患延後就醫，也讓其他醫院的急診堵塞問題更加惡化。其他醫院常常被迫要收症狀發作但其實只是檢傷分類第五級（病況為非緊急狀況，只須做一些鑑別性的診斷或轉介門診，以避免後續之惡化）的精神病人，因此怪罪送來消防人員，造成執行救護勤務的消防人員和急診醫護的關係緊張。
弱弱相殘的基層專業困境
除了大安、信義、南港區內的精神專科醫院外，該轄區附近有精神科急診醫師值班的醫院，尚有台大及北醫，這兩間醫院雖然不會像這家精神專科醫院一樣推諉，可是這兩間醫院都是醫學中心，有很大量的急診人潮，硬是將患者送到台大和北醫無疑是造成更嚴重的急診壅塞（crowding）狀況。這家精神專科醫院急診強硬不收病患的態度，迫使救護人員不得不配合辦理，在無奈只得將病人送往鄰近區域醫院，等傷患的內外科問題都處理好之後，再由醫院方轉院。這一切看起來沒有太大問題，但荒謬之處在於各家醫院各自為政，沒有統一的做法，最後把難題都推諉到第一線人員身上。
過去我和其他同事一樣，在急診現場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祈禱不要一直接到119來的病人，更無法諒解消防員把精神病患以小傷小痛為由，丟包到我所服務的一般急診，而不是精神專科醫院急診。直到我和同一轄區的消防員因友人介紹而相識結婚，我才有機會了解同是第一線基層人員的難處。
舉最近的例子，有一位女精神病患有嚴重精神和情緒問題出現割腕行為，但傷口極淺，我作為消防員的先生依過往的經驗知道送這家精神專科醫院急診會拒收，因此先送仁愛急診，遭致當科醫師當眾咆哮「怎麼不試試看先送ＸＸ？拒收再說嘛！」的場面。更尷尬的是，我那天有上班，醫師還立刻跑來對我抱怨此事，當下我因無力處理複雜的雙重身份困境，導致和醫師的關係交惡，影響到後來的上班品質和情緒，原來良好的工作情誼不再，我感到十分遺憾。
我的困境是，如果不是因為和消防員交往，我做為前線工作的醫護人員也和這位醫生一樣，總覺得他送病人來是找碴，殊不知其實他們已吃過多次的閉門羹，經驗法則下，不得已才選擇先送來我們急診；雖然我有好好的把檢傷普類的原則講給我先生了解，請他以後遇到這種狀況，原則上還是要以精神問題為主要處理，但他則表示各家醫院急診原則不清，導致互踢醫療人球十分困擾，造成第一線工作人員間的磨擦矛盾，苦了前線執行救護的醫護人員。
病人是人，不是可以切開的物品
看起來雙方醫院似乎都有道理，他們都希望另一間醫院可以先處理對方專業的部份，最後再來完成自己工作領域。老公站在消防員的立場，不解雙方醫院為何不願以病情輕重緩急為處理原則，無法不分先後互相配合支援。而我身為急診護理人員心裡明白，目前醫療崩壞下的現實，導致每家醫院都有想要盡可能減少工作負擔的心態，雙方醫院都用轉院手續繁雜、曠日廢時為由，要求救護車無條件的代為轉送。
病人是人，精神、生理問題都不是可以切開的物品，我受的護理教育強調全人照護，現實是一般急診看到精神病人就頭痛，希望消防員直接送到精神專科醫院，精神專科醫院急診一看到有傷或內外科的問題，不顧檢傷分類原則一律先拒收，希望別的醫院急診先處理再來，是全省急診長期以來常見的問題。
補足人力，醫護警消合作，解決人球困境！
我所服務的仁愛醫院急診滿編至少要23人，很少補足滿編，下個月更會只剩18個護理人員撐整個急診室，真擔心若有大型意外事件發生，人力會更加困窘。
最近武陵農場遊覽車事故共有44人傷亡，轉送到內湖三總、萬芳、新店慈濟、北醫、仁愛、忠孝、國泰等醫院救治，導致各醫院急診更加雍塞，其中萬芳醫院近70名醫護人員被召回協助，這些不但會增加醫護人員的工作壓力，甚至有可能引發急診暴力，影響到急診病人的照護品質，醫護的勞動剝削就會更雪上加霜。急診壅塞不解決，護理人力不補滿，把精神病患在醫院急診互丟人球的事只會愈演愈烈，此問題由來已久，且牽涉領域需跨部門解決，而某些醫院的不檢討改進，已到了毫不掩飾還理直氣壯的地步。
筆者呼籲消防單位與衛福部重視此事，明訂精神病患者的送急診原則，對於某些急診以不合理的藉口拒收個案，應予以查辨嚴懲。醫院是否願意改變，重點是主管機關是否願意善盡督促之責，請消防單位與衛福部一起重視此事，唯有醫護警消，基層合作才是解決精神病患人球的脫困之道、民眾之福！
（基護工會理事／仁愛醫院急診護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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