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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視北京》冷縮兩岸經貿關係?北京對台工作陷入兩難

冷凍兩岸經貿關係,對中共而言,究竟是不是一個有效的對台策略?鷹派認為,唯有如此才讓台灣人真正感受到「痛」,鴿派則認為經貿關係是兩岸重要連結,憂慮兩岸經貿關係的趨緩,將造成「兩岸心靈的難以契合」……前者說易行難,後者則受限於早己無法對台灣造成經濟影響、已進入趨冷的發展期,北京對台工作,確實是習近平實現「中國夢」的路上,一項無可避免的難題。

范世平/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中國大陸研究中心主任

選後,有關北京刻意縮減陸客來台人數的傳言從沒少過,台灣旅遊業者總是言之鑿鑿,顯示並非空穴來風。但是中共官方卻是態度曖昧,不置可否。國台辦發言人安峰山2月24日說,陸客赴台旅遊人數的變化是市場行為,取決於旅行社和遊客之意願;而北京的下一步將視「兩岸關係形勢的發展」和市場變化來做處理,似乎預留了可能限縮的伏筆,結論如何,則看蔡英文的後續表現而定。

一、鷹派的「冷縮兩岸經貿說」是「說易行難」

事實上,北京對於蔡英文當選後是否應該冷凍兩岸經貿關係,迄今正反意見仍然僵持不下,甚至出現進退兩難的窘境。鷹派認為,蔡英文不支持九二共識,但台灣民眾卻仍力挺,還大贏朱立倫三百萬票,民進黨甚至在立法院單獨過半,簡直是與北京「對著幹」,不把九二共識放在眼裡,更突顯習近平對台工作的挫敗,所以一定要好好教訓蔡英文,讓台灣人真正感受到「痛」,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冷凍兩岸經貿關係,減少陸客來台。

中國政府鷹派認為,台灣民眾仍力挺不把九二共識放在眼裡蔡英文,簡直是與北京「對著幹」,一定要讓台灣人感受到「痛」,冷凍兩岸經貿關係,減少陸客來台。(資料照,記者鹿俊為攝)

但是鴿派卻認為,過去以來,兩岸經貿是兩岸關係的重要連結,是「經濟基礎」,由於經貿關係談的是「錢」,不涉及意識型態、政治好惡與統獨觀點,所以比較單純。其實有許多台商雖然在大陸做生意,但在政治立場上卻不一定認同中共,也不支持國民黨,甚至反而是支持民進黨,反正商人不必與人民幣過不去。但就是因為兩岸經貿有聯繫,才能在此「經濟基礎」上進行兩岸「上層建築」的社會交流與政治互動。

從這次台灣選舉可看出兩岸社會的巨大差距,由於各自具有「相斥性」極高的「主流民意」,使得兩岸社會交流遇到結構性阻礙,特別是兩岸的年輕世代與網友已經在網路上開戰,互相批評得不可開交。而兩岸的政治交流,即便舉行了「馬習會」,雙方的政治互信仍然不足,特別是民進黨與中共之間,過去以來的互動有限,信賴基礎薄弱

所以,如果兩岸經貿關係趨冷,將使得兩岸的重要連結與臍帶斷裂,從宏觀層面來看,兩岸將漸行漸遠,不利於兩岸關係的長期發展。因此,從「唯物」層面來看,北京當然不在乎兩岸經貿,因為這對中國經濟來說根本微不足道;北京擔心的是「唯心」層面,憂慮因為兩岸經貿關係的趨緩,造成「兩岸心靈的難以契合」。

由此可見,鷹派的情緒性發言,說易,卻行難。因為在情緒發洩後,日後如何收尾,是個大問題。

兩岸的政治交流,即便舉行了「馬習會」,雙方的政治互信仍然不足,特別是民進黨與中共之間,過去以來的互動有限,信賴基礎薄弱。(資料照,記者廖振輝攝)

二、兩岸經貿已經開始自然趨冷

根據中共海關總署統計,2015年兩岸貿易額為1,885.6億美元,年衰退達4.9%,進出口都開始由正轉負,達到分水嶺。其中,大陸對台出口449億美元,較2014年衰退3%;自台進口1,436.6億美元,下降5.5%。另一方面,2015年陸資來台投資金額創下四年來的新低,比前一年減少了27.1%。由此可見,兩岸經貿關係從1990年代開始發展,曾經發展快速,如今則正式進入了衰退期。因此,不勞鷹派的「冷縮兩岸經貿說」,兩岸經貿已經自然而然地開始趨冷。

三、蔡英文趁勢降低兩岸經貿的關聯性

事實上,蔡英文在選前已表達將有條件地開放美豬進口,顯見台灣將盡快加入TPP,如此台美經貿關係將更為緊密。目前參與TPP的12個國家貿易代表,已在2月4日於紐西蘭奧克蘭簽署成立協議,正式宣告TPP的成立,如果台灣也加入,則將和日本、南韓、菲律賓與越南形成包圍中國的TPP經濟島鍊。相對的,由中共主導的RCEP如果進度相對落後,許多東協國家可能轉而加入TPP,造成RCEP最終難以成形。另一方面,蔡英文希望藉由「新南向政策」,降低對中國經濟的依賴,希望對於東南亞觀光客實施免簽證,以取代對於陸客的依賴。

特別是當前陸客來台的所謂「一條龍」產業鍊,獲利的都是港資的旅行社與特產店,造成台灣業者大多退出陸客市場,台灣一般民眾更享受不到陸客來台的「外部利益」;但陸客帶來的「外部成本」,卻讓台灣民眾感到困擾,例如旅遊景點人數過多、交通堵塞、一房難求、費用昂貴、陸客不遵守秩序等問題。

因此,當兩岸經貿數字開始往下走時,剛好提供蔡英文冷處理兩岸經貿關係的有利環境。而中共鷹派所謂的「冷縮兩岸經貿說」,蔡英文也早在預料之中,甚至當北京欲減縮陸客來台,台灣民眾的反應反而叫好。

目前參與TPP的12個國家貿易代表已於紐西蘭奧克蘭簽署成立協議,正式宣告TPP的成立,如果台灣也加入,則將和日本、南韓、菲律賓與越南形成包圍中國的TPP經濟島鍊。(EPA)

四、習近平展現一連串動作希望「拉住」台灣

農曆年前的2月2日,一年一度的「中共中央對台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共對台工作領導小組的副組長、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出席了會議並發表「重要講話」,但內容並無太多新意。

但是,其中的一個亮點是本次會議要求「促進兩岸經濟融合發展,推動兩岸產業、金融及中小企業、農漁業合作,增進兩岸同胞福祉。支援福建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和自貿區建設,支援平潭、昆山等擴大對台開放。加強台商權益保護,協助台資企業轉型升級」。

另一方面,中共國台辦與「國家開發銀行」在2月5日簽署了「促進兩岸經濟融合發展合作協定」,宣布雙方將合作加強對於台資企業的金融協助,推動兩岸金融交流合作,就此促進台企能夠轉型升級,並鼓勵台灣青年赴大陸創業,以及支持台企以適當名義參與「一帶一路」。

因此,國台辦在蔡英文當選後,不但沒有冷卻兩岸經貿關係,反而積極協助台企在大陸的發展,就是希望台商繼續留在大陸,不要移往東南亞,否則將造成兩岸經貿關係的斷裂。

特別是,如果兩岸經貿趨冷,陸客減少來台,對於台灣的經濟影響卻是有限,將衝擊過去以來中共對台工作的基本「典範」,就是台灣若離開大陸,經濟勢必一蹶不振;台灣經濟只有依靠大陸經濟,才有發展的可能。倘若此一典範出現「轉移」,北京對台工作勢必面臨重大挑戰。

五、唱衰兩岸關係與恐嚇台灣民眾恐將適得其反

當前,兩岸許多學者與特定媒體一再拘泥於九二共識四字,緊盯蔡英文的520講話,恐怕是「見樹不見林」,無法全面而宏觀地研判中共對台政策,甚至刻意散布中共將對台強硬之流言,意圖製造對台之威脅。但這些不但難以影響蔡英文的兩岸政策,反而會助長台灣年輕世代的「天然獨」與對蔡英文的支持,迫使蔡英文政府更「一邊倒」地趨向美日。如此,不但將使習近平所說的「兩岸心靈契合」永難實現,習近平上台後所強調的「中國夢」也將難以完整達成,徒留遺憾。

中共若持續製造對台威脅,不但難以影響蔡英文的兩岸政策,反而會助長台灣年輕世代的「天然獨」與對蔡英文的支持,迫使蔡英文政府更「一邊倒」地趨向美日。(資料照,記者王敏為攝)

習近平希望在「兩個100年」,也就是建黨100年(2021年)與建政100年(2049年)達成「中國夢」的初步成果,但是如果兩岸經貿關係每況愈下,兩岸持續趨冷,將使得中國夢獨缺了「兩岸夢」,成為不完整的殘缺之夢。因此,在520之後,中共應不會冷處理兩岸關係。

特別是當前中共正面臨北韓、美日、香港與南海等一系列外在問題,台海穩定更為重要,更遑論大陸內部近來面對經濟趨緩的嚴峻挑戰。因此,北京更需要穩定的兩岸關係。

當蔡英文不接受李登輝的主張,強調釣魚台是台灣的,顯示她的「維持現狀說」並非無的放矢。而民進黨版的《兩岸協議監督條例》,不支持「時代力量」所強調的「國與國架構」,也顯示蔡英文的「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說」,能夠說到做到。而在南海爭端上,蔡英文強調「各方和平解決」與「自我克制」,顯示她不選邊站,不製造麻煩。特別是蔡英文已經表示接受「1992年兩岸兩會會談的歷史事實與雙方求同存異的共同認知」,此一「九二歷史事實說」是對九二共識的回應。

因此,蔡英文已經展現了一連串的善意,如果北京置若罔聞,兩岸朝向「冷和」局面,將長期成為平行線,這固然無益於蔡英文,但對習近平的好處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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