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共和國》廖崇倫/ 在那些無眠的夜

廖崇倫/ 台中一中學生、蘋果樹公社成員

作為中學生之中,率先為課綱議題發難的蘋果樹公社成員,我必須坦承,五月一日在台中一中發起的「中學生反黑箱課綱第一槍」,與其說是從長計議、欲達成特定目標的抗爭行動,倒還較像是一場集體的怒氣宣洩。作為一名運動者,在出發之前未審慎評估往後的方向,而是直至一波波學潮在各校、各地蔓延,才驚覺這場集會可能帶來的影響,是我的遲鈍與失格之處。

光是這樣略顯冒失的起頭,就足見中學生對課綱議題的參與和行動,和其他社會運動相較之下,注定多了幾分跌跌撞撞。然而面對保守師長的質疑、國家機器的冷酷、在十幾歲的年紀投入社會運動的種種必然犧牲,這群「傻得可以」的中學生,畢竟是走過來了、立下了里程碑的一角。

 圖為中學生帶梯子爬過鐵欄杆闖進教育部大樓。(資料照,記者王冠仁攝)

猶記風雨飄搖的七月三十日夜晚,人群甫翻越高牆、拒馬,湧向教育部中庭,清場的傳言卻已開始風聲鶴唳,空氣中瀰漫著不安的氣息。凌晨三時許,在數位尚有體力的學生輪流短講、帶口號之後,有人即提議邀請樂手為群眾演出,共同撐過這難眠的一晚。從此,教育部廣場上幾乎天天都會有演出者,在抗爭未獲重大進展、群眾稍作休息之際,帶來一段段或激昂、或悠揚的樂音。

但,未曾稍歇的是,抗爭者憤慨的情緒,以及劣質官僚狀似跳針,實則意在消耗學生氣力的難纏回應。

在與部長會談前夕,即聽聞教育部片面表示:願不做任何設限與前提,以解決當前課綱問題為目標。我雖抱持懷疑,卻仍懷抱一絲希望,期待部長終能展現其政治智慧與高度,誠心重啟談判的可能,而非再以和稀泥的態度,和學生「聊課綱」。如此卑微的期盼卻在隔日下午,豪華而招待備至的會談空間裡,被那一張張偽善得噁心的笑臉狠狠打發。幾近絕望之際,我甚至天真的期待,部長縱使不願立即承諾撤銷或暫緩一○三課綱微調,只要願意做出一些關於程序補正的實質承諾,這場會談都還勉強算是有點結果。

然而,聽完部長又一次搬出無異於六月九日在台中一中座談會上的詭辯,我是抱持無比的失落、無比的恨意拍桌離席的。或許我的行為並不足以代表所有的抗爭者,但當我因憤怒而發燙的手掌重擊那冰冷玻璃的前一刻,我確是想到許許多多人為了課綱議題做出的犧牲、承受的痛。

我想,這是當時的我僅存的表態手段,對這個不堪、冷血、變態的體制。

不甘與心碎,是我與不少抗爭者共同的心情印記,直到離開教育部廣場前的最後幾個小時,我卻在「說服夥伴」的過程中,將自己狠狠打醒、狠狠從這樣的情緒中抽離。

當時,我略帶心虛、無奈地說:「既然是新舊課綱並行、各校自由選書,那麼拒絕選用程序有瑕疵、內容又過分偏狹的新課綱的權力,就又回到了各校方手中。因此,我們應該暫時離開這裡,回到各自的校園中去推動這件事,才算是完成這場運動。」然而,當我試著揣摩自己所說的話,思考「『運動回到校園』所代表的涵義」,才終於明白一件事:戰場改變了,難道我們就不必繼續戰鬥了嗎?一場社會運動若有「達成訴求」以外更高的價值,不就是啟發群眾的參與意識、讓這個社會的馬賽克拼圖更加繽紛嗎?我們何苦執著於眼前的泥淖呢?

至此,我才終於能帶著眼淚和微笑走出那個廣場。

退場之後,我依然常想起那些無眠的夜。在廣場、在心中伴隨我們的樂音,終將會是台灣教育的輓歌,抑或是民主深化、多元價值受到正視的勝利篇章?一切操之在今日的我們,暫別激情抗爭場域後的追求。

「這是一場活動的結束;一場運動的開始。」我想,這場公民運動,在學生退出教育部廣場後,才正要如火如荼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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