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帆／島國前進發起人、現服替代役中

一九九○年的三月（野百合）學運與二○一四年三一八運動，相隔二十四年，卻分別將台灣推向兩波憲政改革的運動浪潮。然而，一九九○年三月野百合學運，響徹廣場的「解散國民大會」訴求，持續到國民大會正式被廢止，這項重要的憲政改革訴求耗費了十五年，歷經一次政黨輪替後，於二○○五年第七次修憲才宣告完成，改革路迢迢。一九九○年的三月學運，匯集了七○年代末以降的黨外運動、八○年代的校園內外學生運動能量，可說是一整代的改革動能集結，它經歷十多年積累，甚至承接好幾代人的努力，最終達成改革目標，卻也相當耗時。

一九九○年三月學運的隔年，李登輝總統推動首次修憲，廢止了《動員戡亂臨時條款》，終止動員戡亂時期，但同時卻也在此波修憲中，預留了「為因應國家統一前需要」的前提，以此設立《憲法增修條文》，並明訂「一國兩區」︱︱亦即將兩岸界定為「自由地區」與「大陸地區」的憲法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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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九九一年到二○○五年，七次修憲的成果，雖然步履緩慢地嘗試將中華民國憲政體制逐漸「民主化」、「本土化」，但終究有所不足。去年春天的人民佔領國會運動，一部分肇因於馬政府以行政威逼立法，強行毀壞三權分立架構，企圖通過服貿協議，但背後亦有不容忽略的另一項因素，則是當前憲法「一國兩區」框架，無論是被動的應和中共的壓力，還是其主觀的政治企圖，都留給執政者莫大的操作空間。從國共論壇、服貿、貨貿，乃至於國民黨至今都在企求的兩岸和平協議，這些都脫離不了預設統一為前提的「一國兩區」框架所致的主權缺陷。

 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左）、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右）。（中央社）

相當諷刺的是，上個週末（五月二日）眾多公民團體與政治領袖，剛剛開完「二○一五台灣憲改藍圖會議」，聚焦於完善台灣民主憲政的憲改同時，國民黨朱立倫主席卻也於同一日，搭機飛往中國上海參與「國共論壇」，並將於今日展開「朱習會」。而直至此刻，我們仍然無法確定他們究竟要會什麼？又將交易什麼？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台灣人民已然厭倦「連爺爺回來了」的戲碼，換個面孔改成朱立倫，然後再搬演一次。更可以確定的是，在人民聚焦於國家體制根本改革的同時，國民黨又以「閣揆同意權」和「不在籍投票」綁下修不分區門檻與投票年齡，如此的政治算計、暗地杯葛的假改革，都不可能獲得人民的信賴。

在此波憲政改革的呼籲中，至少已有幾項明確的共識：包含第一段憲改應處理門檻下修、投票參選年齡下修、不分區門檻降至三％、以及兩階段修憲須落實公民參與等共識。但筆者也要呼籲，此前討論的諸多憲改議程，一個很可能被大家所遺忘，甚至是因為種種政治現實而不敢面對的敏感議題，即是當前憲法增修條文中，預設統一為前提的「一國兩區」框架。這不僅是國民黨最不願意面對的，更有可能是被在野所迴避的議題。

我們不敢說提倡廢除「一國兩區」框架，將是這一波憲改的最後一哩路，因為事實上也仍有諸多改革議程的重要性不容忽視，但我們絕對有把握相信，廢除「一國兩區」是解決當前憲政框架中主權破口，真正定根本土的關鍵里程。我們意識到第一階段憲改所能處理的議題可能有限，但我們也相信所謂的「全面憲改」不應回避此一關鍵。

或許與一九九○年三月學運相仿，二○一四年的三一八運動，是匯集二○○○年後半，與馬英九執政六年期間的苦情、不滿與對改革期盼，以佔領行動為楔子，對當前的憲政體制提出全面的反省與改革倡議。這一波憲政改革的行動，僅是開始，需要耗時多久？經歷怎樣的過程？我們難以預料，而我們所面臨的外在環境和改革條件，也與上個世代不同。然而，過去的歷史已經證明，雖然可能曠日廢時，但若人民意志強烈，終能推促改革的成功。這也是為何已故的、令人相當敬重的前輩汪平雲先生曾這麼說過：「未來推動憲改的關鍵動力，仍然在於人民對於憲改是否具有強烈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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