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共和國》石之瑜／先請北京交出一個時間表來

石之瑜／台大教授

十九大的報告開宗明義要解決台灣問題，跟十八大報告相比，其中，凡是原本可由兩岸相互諮商的段落都刪掉了，一切似乎都要由北京片面決定，包括片面決定如何區分政治與民間，如何界定台獨等等。但是，台北並沒有任何在壓力下屈服的打算，如果北京就因此而在各方面升高壓力，又能期待台北如何調整呢？

不過，既然預期面臨北京各種壓力，若只是等待北京回心轉意，曠日持久，將流於被動，而且是否在堅忍的過程中，民間會出現鬆動，導致凝聚力鬆弛，影響到士氣，則是不可不先予因應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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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片面、主動的前提下，台北須考慮牽制之道，一個大膽的攻勢作為，就是邀請北京自己先提一個統一時間表來看看。對北京而言，可能覺得要提出統一時間表的條件並不成熟，提出以後落實的可能性也幾乎不存在，否則可能早就提出來了。正因為如此，邀請北京提出一個統一時間表，反而是一個強而有力的牽制。如果北京相應不理，那麼，統一不能有時間表的現實，就不是台北在說的，而是北京自己的實踐透露的。既然沒有時間表，或不應該有時間表，而北京卻仍然升高壓力，不就失去了正當性嗎？

換言之，邀請北京拿一個時間表出來給台灣人民看看，可以迫使北京思考，到底自己有沒有急切的本錢？對台灣施加壓力，要伊於胡底？如果北京經此體會到，統一時間表不但效果不大，甚至對於統一的可能性，連帶都受到更重大的限制，那還升高兩岸政治緊張，對北京都是沒有意義的。

試想，統一時間表是要以時間或是條件作為主軸呢？如果以條件作為主軸，不就與國統綱領是一樣的形式，而國統綱領到後來，遭批評為國家不統一綱領，道理就在於所設下的條件，最終是北京不能接受的。何況，講條件的話，要不要將台灣人民的看法納入考量呢？如果不納入，不就是強制了嗎？

萬一，北京真的在以條件為內容的統一時間表上，述明條件之一就是訴諸武力，這不但會對北京和平崛起的重要宣傳自我否定，摧毀其近年念茲在茲的軟實力建構，更嚴重地是，推翻了北京至今仍絕對不鬆口的和平統一政策。統一時間表要是變成放棄和平統一的時間表，對台灣人民就更沒號召力。

可是，如果統一時間表不以條件為主軸，而改以時間為主軸，這樣的壓力就更在北京身上了，難道，時間到了就必須進入下一階段？若無法進入下一階段，不就造成統一時間表信用的斲傷？若要強行進入下一階段，由於事先完全無法判斷當時的國際與國內環境，加上隨著時間的靠近，必然引發國際愈來愈聚焦，反而沒必要地造成北京綁手綁腳，當然就絕對不會這麼做。

萬一，北京真的能提出一個統一時間表，之後，當然就輪到台北來審議，審議的主要方向想必同時包括對目的的審議、對手段的審議，以及對每次進入下一階段條件的審議。統一必須經由台灣人民的審議，這是朝野兩黨一定都會堅持的立場。可以預期，這樣的時間表不會在台灣獲得多數的支持。

甚至，這樣的時間表等於在質問台灣民間的統一主張者，統一已經不是一個抽象的主張的話，而真的要面對統一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必須採取更務實地考量？因此，在北京提出統一時間表的前提下，台灣統派的猶豫可能增加，就算統派的猶豫不增加，他們可以動員的外圍群眾的猶豫也會增加。

但是，不論台灣各方看法如何，審議的過程可能比審議的結果更關鍵。因為，審議這件事，凸顯出台灣人民是在統一過程的外面，面對著統一時間表，所以自然而然的鞏固了台灣外於統一的主體地位。

要統一的是北京，而不是台北。主張統一的一方，應該先拿出統一時間表才有誠意，而不是一再增加壓力，卻對於增加壓力以後的預期，不加以說明。那麼，就算台北打算調整，調整的結果想必不會是北京希望的方向或速度。這是台北大有理由向北京索取一張時間表的合情合理的理由。

這樣的索取表示台北沒有排除統一的可能性，在國際宣傳上，算是重大的善意，然而，卻給北京出了難題，一個沒有時間表的統一願望，是玩真的，還是假的？一個有時間表的統一政策，是不是最終變成自掘墳墓的陷阱？提出時間表也不是，不提出也不是，這時候，壓力就不在台北這一邊，統一也就不能放在議程上了。

將心比心，如果要提出一個台獨時間表，政治上妥當嗎？可行嗎？這裡要考慮，以及無法掌控的因素，多如過江之鯽。在台灣已經是如此，放到國際上更是如此。同理，統一時間表其實是個超級燙手山芋，讓北京把這個燙手山芋拋掉，對於統一的壓力，隨之釋放，因而是牽制北京的一個錦囊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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