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上／台灣社會研究學會理事、大學教師

八月十日行政院核定「改善低薪、留才攬才」計劃：自明年起由教育部啟動「玉山計劃」為正教授加薪，並遴選玉山學者給予六百五十萬元年薪，科技部則配合提高主持人費。對此政策，台灣社會研究學會之所以發起連署並獲得響應，主要是因為台灣高等教育目前迫切需要的是「基礎軌道建設」，讓幾乎停滯的世代平衡機制可以被啟動。昨天一位到廈門大學擔任助理教授的年輕學者在連署頁面寫道：「我們也想回台服務，但各大學的缺額就是不足，應該補助員額、減低師生比」，筆者見此，內心五味雜陳，因自己也不過是早這些學弟妹幾年，際遇已大不相同。這些流浪博士中，還包括教育部提供公費學成歸國者，倡言「改善低薪、留才攬才」，他們卻被拒於門外，情何以堪？

至於僅針對正教授加薪，教育部長的說法是：「副教授、助理教授若夠努力，未來也會升到教授，一樣可受惠，這是鼓勵下層努力提升自己的政策。」姑且不論大法官釋字第四八五號要求「不得僅以受益人之特定職位作為區別對待之唯一依據」是否值得參考，實際上目前讓低階學者努力升等的誘因已經相當足夠，例如：正教授現有的學術加給比副教授多九千二百元，已經是各級間差距最大者，授課鐘點也降低，並獲得擔任多項要職、審查人的資格，每七年尚可帶薪休假研究一年（sabbatical）。此外，「助理教授」職級是民國八十六年所新增，亦即八十六年後進入大學任教的博士，必須升等二次才能成為正教授，加上各校開始流行「限期升等」，許多未如期升等而遭學校解聘的案例，也都獲得教育部的核定，低階學者為了保住飯碗，已經相當努力，還有需要部長再加碼這根胡蘿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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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世代的觀察，「玉山計劃」也值得進行性別分析：無條件加薪的國立大學正教授，一○五學年計七八八八位，其中女性僅一七○六位占二十一．六％，至於女性副教授、助理教授的比率則分別為三十三％、三十七％，亦即愈往上層女性比率愈低，這與性別間的生命週期差異、學術職場的性別友善程度、權力結構攸關，家庭及子女對男女學者的影響仍顯著不同，並非部長所言「下層努力提升自己」，就能解釋這種在上層高達四倍的落差，除非學者一起拋家棄子，無視少子化國安問題。至於獲得科技部補助的專題研究計劃，一○五年度一三七○二件中女性主持人僅三二四四件占二十三．七％，全年總補助金額約一六○億元中，補助給女性主持人者更僅占十九．一％。從而正教授的加薪與主持費的加碼，將複製與強化學術職場的性別圖像。明年起，那些因為要出走家園而被高薪慰留的玉山學者，究竟是男是女，也一起拭目以待。

據報導，在七月頂尖大學校長拜會總統後，八月行政院核定留才攬才的玉山計劃，但相關政策除了世代爭議外，是否也能通過行政院性平會的檢驗？或許歧視不是政策本身所導致，然而「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ＣＥＤＡＷ）的精神在於性別的實質平等，參考我國「性別平等大步走計劃」，若政策執行結果具有三％以上之性別差異，即應認定違反性別實質平等而納入修正或廢除之改善方案中。

年輕學者發起這次連署，在階級分明的學術界，處境其實相當尷尬，也的確馬上被冠上「吃不到葡萄說酸」的聯想，幸虧也有許多將被加薪的正教授加入連署，讓我們看到除了錢以外更值得捍衛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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