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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妏霜/搵水的人(緩慢而濕淋地上岸)

2019/01/27 07:30

圖:徐世賢。

〔林妏霜/自由副刊〕當她重述那些故事時,彷彿真的必須要去證明那些懸置了──因著已經擁有了一種將書寫重複修改的寬綽與自由。用盡在這個時代所能遇上的、能被允許的語言。找出在世間撐得更久的論述。穿串情感力量的針洞,布面踏出一條筆直的縫線。彷彿那最終只剩下美學與技藝上的困惑。

一段過長的結繩記事,有段時間她的寫作總想這樣起頭:幾年、某年、數年。每每用力打了時間的硬繩結,以為如此才能將屬於「人」的盡頭再往自己拉近一些。但有時,譬若在書寫一份關於島嶼解嚴後的課間報告裡,她首先注意到的還是繩結與繩結之間的那份空缺。所有落入那時框的產物都變成了特殊之物。這中間的時間卻變成一種曖昧的區域,這裡面有情感上絕對無法赦免的物事,都跟著被編織進去,一節一節地扭緊。

當試圖以手指指出這座島嶼解嚴的時間,一個看似確定無誤的節點,宛如僅僅一夜的劃分,她的影子曬在這座城市的路上。她以為無關緊要的都可能讓她的行走消融。只能就此訴說:我所能給予世間最大的善意就是告訴別人我的痛苦;只能諸次反問:之前與其後,這些關於「我」的卵殼將會存在於哪裡?關於「我」的影子被打薄(或層層厚疊)成什麼樣的姿態;被所謂的命運牽引成什麼樣的人?是否有足夠的堅強心靈與足夠的經驗去保護這些因不同時間變化的自由?

而有時,或許還是忘卻了詮釋的各種時差。戒嚴終結,島內人的繩結實實打在了1987年,外島人的繩結卻往後打在了1992年。刻意的延遲,岔開了兩條時間,懸吊了五年之差的一整個昨日,如敘事的彎繞。就像她這樣一個80後偏鄉小鎮出生的人,並不真的感覺自己存在於那樣的時間性之中。小鎮裡人的脫節與煙消雲散都十分容易。只有私有的末日與禁令。若有繩索他們不會拿來記事而是拿來自縊。幼齡的她很難明白那些差異,不知道失去各種參照物的恐懼,也不知道對參照物的渴求是如何被取消。

成年之後她填塞在島嶼不同的城市裡,因襲著世界所設定的文法,說著與勞動父母完全不同的文學語言。只有穿插母語時,某些音調的強烈,反成一種方式,播映了她的來處。其後她學會選擇課堂,卻錯誤理解了某個理論語彙,在上課時被老師直直點名出來,說她的寫作是「一個犯錯的最好例子」。那時她才真正感受到某種斷裂氣氛,明白其實沒有誰在乎誰背後拖曳的那一整塊根與路徑。生命只要有了一種變數,便隨時可能成為一個鏤空之人。終究也非天上掉下種子便知盡原先不可知的土壤與植栽。

小時候的綜藝節目,約莫即將進入90年代。一個名為「雞同鴨講」的單元,那些當紅偶像的受訪話語之終端,被重新拼接成謊言、問答成誇張的笑點。爾後再播出完整訪談以澄清──看著那些剪輯實際作用了些什麼,如何吞沒坦誠。拿走真正的話語,裁開它,扭結它再縫合回去。重複繁衍那些不合邏輯。破碎不成言。如同一種仿造自由的同等句式。

有天她就學會如此起句:「就理論上來說」或「從字面上的意思來看」──乾枯的意志掩錯了傷口。友人讀了她的敘事問及能否改得具體一些?她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可能是技藝的問題。她只會把心移到正中間,旁邊切出更細小的單位以收納零餘。時間剪除了她的注視,剪除因果。她的敘事是海市蜃樓。她為了自己只剩抽象沒有情感支撐而哭泣。她想過就此換一個名字,才能更具體且勇敢地寫作。

一種皮影技藝,後背著光將模樣解析。也是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裡寫:「現實折過來嚴絲合縫地貼在她們長期的夢想上時,它蓋住了夢想,與它混為一體,如同兩個同樣的圖形重疊起來合而為一一樣。」現實折壓過來。折壓了過來。折來的遠方實則已經近到讓人忽視。

生命事件如從夢中剝脫,像某些訴說被無盡推延,某些寫作無盡地停滯。她沒有其他的歸屬也找不到自己的珍稀,只證成她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願,是容許,或許,更多是容忍。這文字乘載著她的靈魂注定極低極匍匐的搵沒。注定汙濁。希望那也是上岸的過程,是搵水之人在各種故事裡的每一個瞬間緩慢而濕淋地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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