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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王丹專欄】那些老情歌（真的不知道有多老了）
〔王丹／自由副刊〕
那天在YouTube上閒逛，隨手點了一首陳淑樺的〈夢醒時分〉。一首老情歌，真的不知道有多老了。當初青春猶在的時候遊走天涯，曾經在海南的一間歌廳聽得如醉如痴，之後好像就很多年過去了。人也不過中年，而那首歌，和那個時代，卻似乎更老，更遠，很久以來，就未曾再想到了。然而此刻，旋律重新響起，竟然如此熟悉，熟悉得讓我不由得心驚：為什麼，其實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再聽過的一首歌，多年以後再聽，竟然沒有絲毫的陌生？難道，那麼多年的歲月，竟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短到連一首老情歌都沒有忘卻嗎？到底是什麼，讓那些老情歌可以穿過各種阻擋，一直到今天，都能讓人心動呢？
英國肯特大學的科學家范托爾（Van den Tol ）曾經試圖用心理學和行為科學來對這樣的現象進行科學研究。2014年，他請了兩百二十位受試者，讓他們回想傷心時刻聽到悲傷的情歌的經驗，結果他發現，淒美的歌曲更能改善情緒，人們聽了以後心理上會受到安慰，很多受試者反映「覺得被安撫」，「覺得比較冷靜」。這證明了一首略帶悲傷的歌曲，確實會對人的內心產生一些影響。如果說有些影響是短期的，是我們少年心傷的時候用來療癒的，那麼，有些歌的影響則是長遠的，是我們一路走過人生，用來扶持自己的。這，就是老情歌。
還是這位范托爾，曾經總結了憂傷的情歌可以持久性地打動人心的四個理由：共鳴，勾起回憶，美學價值和傳遞信息。先說共鳴：其實豈止是〈夢醒時分〉，很多其他的老情歌，例如張艾嘉製作的〈愛的代價〉，梁靜茹的〈勇氣〉，對很多開始愛人和被愛的人來說，都傳遞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真愛過的人都知道，很多感受是很難用文字表達出來的，有些甚至也是無法說出口的，但是有些旋律和歌詞，恰好可以讓你內心的情緒，不管是壓抑的，還是迴盪的，都得以更清晰地呈現出來。所謂知音，應當做如此解吧？至於「勾起回憶」，相對就更容易理解一些：對很多人來說，一首歌就是一個時代，有的時候我們把那個時代都忘記了，但是一首歌會讓我們重新想起來。至於那些更加個人性的，更加細微幽緲的回憶，更是潛伏在一些老情歌的密碼中，只要旋律響起，心中就會〈掌聲響起〉。
老情歌對我來說，也具有美學價值。這其實並不是指歌詞和旋律的美，那些做為聽者，我們也不一定懂。但是老情歌中的淡淡的悲傷，本身就具有古典式的美。就如同戲劇中的悲劇，就是一種崇高的美一般，人心中的悲傷，一經變成回憶，就像窖藏的老酒一樣，時間愈久，愈有淒美的味道。這就是經過時間的淬煉，老情歌仍然盪氣迴腸的原因。而最後的一個原因，就是傳遞信息。這樣的信息，包括如何面對很多我們以前不知道如何面對的處境，包括我們知道不管多麼艱辛其實我們並不孤單，等等。而這些信息，其實對我們能一路這麼走過來，至關重要。
范托爾的研究還告訴我們，面臨失去所愛的巨大悲傷，人們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可以瞬間貫徹快樂的方法，而是一個能看見過去回憶，接住悲傷的歌曲，一點一滴地陪伴自己，並讓人們重新發現這段感情關係中曾經美麗的地方。老情歌尤其如此。因為那些在廢墟中綻放的美麗，確實是需要慢慢地用時間和經歷去打磨鍛造的。這就是那些老情歌歷久彌新的原因，周蕙的〈約定〉如此，王菲的〈棋子〉也是如此。
王丹。（王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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