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151年前...排灣族大敗美國海軍陸戰隊 ◎ 陳耀昌

美國海軍陸戰隊1867年曾在台灣大戰排灣族,吃了敗仗,還折損了一名上校。 (取自Reed College Formosa資料庫)

◎ 陳耀昌

美國在台協會內湖新館12日落成。(記者張嘉明攝)

美內戰後首次東進 墾丁吃敗仗

一八六七年八月廿四日的紐約時報刊出美國亞洲太平洋艦隊司令Henry Bell給美國海軍部長的信(以下採用作家黃怡的譯文):

謹致尊貴的Gideon Welles海軍部長閣下:

我很榮幸向部裡報告,根據今年六月三日編號第四十六號指令,我在當月的七日乘哈特福號離開上海,由指揮懷俄明號的海軍少校卡本特陪同,朝台灣島南端前進…,痛擊那幫居住在東南端或東南尖的土番;他們在今年三月間殺害遭遇船難的美國三桅商船羅發號船長及其船員…。

…(六月十三日)早上八點半,我們停泊在台灣南端一個廣大開闊的鋸齒狀海灣的東南邊…九點半,一八一名軍官、水兵及海軍陸戰隊隊員,帶著四天的口糧及飲水…登陸了。…

…我們透過望遠鏡,看到…皮膚漆紅的土人,十人或十二人一隊,聚集在二英里外的山丘上;他們的滑膛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們敏捷地穿梭於高草之間…不遜於我們美洲印地安土著的策略與勇氣。土人開了槍就撤退匿跡,等我們弟兄衝鋒到他們的隱蔽之處,往往又中了他們的伏擊。…

…麥肯吉海軍少校大膽地衝進土人所設下的埋伏處,被滑膛槍射中要害…不幸身亡…

…對敵人發動四個鐘頭的追擊後,整支部隊已經精疲力竭…身體狀況悽慘…退回船上;此時是下午四點…軍醫報告該日的傷亡:一人死亡、十四人中暑(其中四人病勢嚴重)…

…(我)在晚間九點下令開船,六月十四日抵達打狗。因為打狗沒有公墓,英國領事賈祿善意提供英國領事館的花園,做為英勇的麥肯吉遺體的下葬之處…都降了半旗,打狗的外國人士全參加了喪禮…

這個一八六七年六月十三日發生在墾丁海灘的美國海軍陸戰隊與台灣排灣原住民之戰,是美國在南北戰爭後,向亞洲發展的「第一次接觸」,在美國的亞洲史上意義非凡。

然而,美國海軍與海軍陸戰隊第一次在亞洲用兵,卻意外敗績。

為紀念這位死在台灣的海軍少校,後來有船艦以他命名。

清史戰功歸天朝 教科書全沒提

最後的結局是,美國駐廈門總領事李仙得與台灣南部原住民頭目卓杞篤在當年十月十日會談,雙方有了「南岬之約」,約定保障將來外國海難船員的生命安全。

這段美國海軍陸戰隊遠征墾丁,卻敗於今社頂公園的龜仔甪部落原住民的往事,發生在一八六七年六月十三日,離二○一八年六月十二日美國十二名海軍陸戰隊人員堂堂進駐內湖美國AIT,只差一天就整整一五一年。這是台美外交史一個有趣的對照,也彰顯了美國陸戰隊在台灣外交史的重要角色。

一八六七年六月十三日的「墾丁戰爭」,台灣教科書迄今未置一詞,過去當政者認為「這是美國人和台灣原住民的事」,等閒視之。那時清廷與台灣府官吏眼中,完全看不起台灣原住民,稱之為「琅嶠生番」。

我找到的唯一有關這個戰役的清代文獻,是戰後三十五天,同治六年六月十七日(墾丁之役是農曆五月十二日)台灣鎮總兵劉明燈及台灣道道台吳大廷的合奏文:

…據稟前因十二日,探有花旗國輪船二隻收泊旗後,是否報復琅嶠生番之嫌,即飭兵役前往確探。現經兵役回稱,探得花旗國輪船於十二日到旗後,即赴傀儡山之龜仔荳社內,有二等帶兵洋官一員,洋兵一百七、八十名,被生番詐誘上山,從後兜拏,因路徑險窄,帶兵官受傷斃命,洋兵被傷者數人。輪船已於十三日開駛上海,聲言回國添兵,秋冬之間,再來剿辦。現在被傷洋官埋在旗後渡船頭等情。臣等得報之餘,不勝詫異。…

至於有關十月十日李仙得及卓杞篤的和議簽訂經過,劉明燈在他十一月二十八日的奏章如此輕描淡寫:

…奴才即於十五日…拔營進紮龜鼻山,距該番巢穴不遠。正與前署鎮臣曾元福訂期分路並擊,十六日據准李領事照會,內稱十三日(接中曆九月十三日當西曆十月十日)帶領通事吳世忠及閩粵頭人親赴火山地方,途遇該處總目卓杞篤,面議和約:嗣後船上設旗為憑,無論中外各國商船,如有遭風失事,由該番妥為救護,交由閩粵頭人轉送地方官配船內渡;儻若再被生番殺害,閩粵頭人轉為幫拏凶番解官從重究治…。

…現既據該領事等兩願和好,盡解前隙,似宜網開一面,用彰我皇上寬大之恩。當即飛函密與道府熟商去後,十七日復據李領事親至大營,面見奴才求為和息,言詞愈益懇切,不得不通融辦理,俯如所請…該領事甚為感激…。

…各社生番經王文棨等撫諭之後,仰怵聖主恩威,均各相率來見。復經奴才闡揚德化,優加犒賞,莫不以手加額,喜出望外…。

最後兩段,則屬言過其實之誇大表功。

很遺憾的是一五一年後的今天,台灣的教科書編寫者仍然延續往昔天朝觀點,未能以本土觀點重新檢視這段重要的台灣史。

其實這個戰役對台灣命運的影響更是重大而深遠。在一八六七年簽訂「南岬之約」的美國外交官李仙得,因為原住民未能保護一八七一年年底五十四位琉球船難漂民的性命,在一八七二年底決定轉而為日本人效勞,擔任「日本蕃地事務局副長官」,撰寫「台灣山地無主論」,為日本人設計了「牡丹社事件」,導致後來日本人對台灣的野心。李仙得也可說是日本「大東亞共榮圈政策」的最早規劃者。我寫小說《傀儡花》的動機,就是想告訴讀者,這段被忽視的台灣史。

151年後海陸駐AIT 南灣應立紀念碑

自一八六七墾丁到二○一八內湖,美國政府與台灣人民走過一五一年的顛簸日子後,終又漸入佳境。當今台灣政府應有大破大立之心,擺脫過去的天朝史觀,向國民及世界強調台灣本土及海洋觀點。

對墾丁這個過去以風景為號召的旅遊景點而言,文化部應將墾丁南灣、大灣一帶的海岸,定位為台灣第一號史蹟所在,立下紀念碑,強調這是一八六七年三月十二日羅妹號事件發生地,及一八六七年六月十三日台灣社頂原住民與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歷史戰役之地,讓來墾丁的台外旅客,感受到台灣史浪潮洗禮,深化台灣旅遊觀光的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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