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從影集看世界——厭世代的職人執念

作家/影劇評論達人馬欣

◎馬欣

日劇《UNNATURAL》劇照。(TBS提供)

野木亞紀子的劇本特點是儘管主角都有著不能收疤的傷痕,但都沒有放棄自己的權利,對照如今日本年輕人的景況,野木亞紀子總能正中時代靶心。

以一齣劇來表達一個行業的迷人之處並不容易,這在台灣劇中更少看見。通常台劇描述主角的職業,都是拿來陪襯愛情的,或是像《麻醉風暴》中凸顯社會議題。但真正以故事提煉出某行業的價值與投入的樂趣與執著的,非常少見。這或許是台灣短視功利主義盛行,只迷信某幾種發達職業的原因,是因為幾十年來,戲劇中並沒有什麼以主角投入工作,而因此感受到生之樂趣的人,仔細想起來,是一齣都沒有。

跳脫英雄敘事 輕快帶出當代困境

日劇《UNNATURAL》描述法醫這冷門專業的劇不僅做到了,同時也有不輸美劇,如《CSI犯罪現場》、《犯罪心理》等以專業術語帶出觀眾探案的樂趣,也可以生動有趣的方式,傳達出日本人現在面對的社會問題,卻不沉重。

不沉重的原因很明顯。這類職人劇,如美劇《CSI犯罪現場》一組人馬各自人物設定鮮明,有科技宅、有昆蟲迷,也有強悍的女漢子,讓觀眾都對組員相當熟悉,進而產生認同感。但台灣的職人劇,最常拍的醫生劇,人物設定都太過樣板,帶不出故事的鮮活力量。日劇以往也有同樣問題,但《UNNATURAL》則打破了規則,誰都不是英雄,只是剛好在碰到事情時,基於良心得做選擇,使得這組看似「平凡」的法醫組合,有了人味,更有趣的是,他們都有黑歷史,讓法醫「屍體會說話」的專業層面更因此發酵,因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面對科學辦案,屍體都是比活人誠實的。

反映沉重現實 不自欺欺人更爽快

《UNNATURAL》觸及的範圍既廣且深,如法醫界的歧視女性,當女法醫出庭作證時,立刻被質疑專業能力,而她也在質疑聲浪中,必須拜託另一位男同事出庭。這款佈線很特別,一般會讓女權逆轉勝,但這收尾則相反地呼應了現實,這般果斷,比自欺欺人好多了,同時更具諷刺力道。

編劇野木亞紀子對時代嗅覺靈敏,她曾以《月薪嬌妻》名噪一時,不僅在前一齣劇觸及日本年輕人就業困境,這次在第四集職場過勞死的判定描寫,也沒有在客氣的,從過勞死必須多複雜的判定,及日本大量聘僱工的悲歌,即使企業形象良好的老闆也都寧可把錢做宣傳,而不真落實在員工福利上的弊端,雖然藉著角色逗趣的性格,讓人輕快看完,事實上卻是刀刀見骨的犀利。

最近一集則編寫了校園霸凌,以直播方式預告殺人或許在劇中不新鮮,但最後法醫以刀鋒的角度判定了某學生是自殺,這集雖誇張了法醫探案的能力,但她有個非常強的能力是,描寫的雖是冰冷的現實,但最終能以溫暖的角度來關懷,她筆下人物都是內心傷痕累累的,包括法醫女主角是滅門血案的倖存者,另一位法醫收到的屍體竟是他女友……在這些充滿戲劇張力的梗下,埋伏的卻是那些人不肯倒下的信念,並且每一集都以現實的角度收尾,如女主角勸另一個也想自殺的被霸凌者,「你若死了,霸凌你的人照樣過得好好的上大學,他們不會記得的。」

跟野木上一齣《月薪嬌妻》的原名《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一樣,儘管有著不能收疤的傷痕,但叢林裡的野獸沒有放棄自己的權利,而如今的日本景氣何嘗不是另一個叢林求生,她的這兩齣劇都正中時代靶心。

(作家/影劇評論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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