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林夕專欄-人間有味是清歡》我竟然可以這樣暢遊台北

林夕。(林夕提供)

前言:

大安森林公園螢火蟲生態池。(資料照)

「夢」的簡體字,寫成「梦」,拆開來,就是「林夕」。香港作家林夕,往往三言兩語就能寫盡紅男綠女在塵世間的魂縈舊夢,從本週起為在自由時報開設「人間有味是清歡」專欄,邀請讀者循著他的文字,共同品味台灣人間事。

◎林夕

香港朋友偶爾會問:「你老是往台灣跑,都在玩什麼?」這問題帶出另一個問題:什麼叫玩?

去一個地方遊玩,有所謂吃喝玩樂,玩之後接著那個樂,才是關鍵字,能讓一個人樂起來,就是玩。有人玩購物、玩景點、玩參觀、玩拍照,這些我也玩,都玩。

我當然也玩逛街,但應該沒人這樣玩過。我總是走走停停,然後佇立良久看風景。什麼風景?好多,例如紅綠燈。

我試過在信義路新生南路交叉口站看紅綠燈,留意每次轉燈的時間:尖峰時段比較長,通常每七十秒左右轉換一次,晚上會快一些。七十秒,其實足夠讓一大截的車水馬龍清空了;最初聽聞信義路很堵,可大安公園二段那邊,卻很少有擁擠的畫面出現,我又數數新生南路,有十線行車道,真要七十秒那麼久嗎?

結果常常出現馬路上的綠燈前沒有車,只有人行道上路人在等紅燈轉綠,到綠燈亮起來,路人都過完了,空蕩蕩的交叉口,輪到一堆車停在面前的紅燈。安排紅綠燈轉換時間,應該會視乎路面情況設定,很專業才對,這怎麼搞啊?後來想起,附近有一間國小一間國中,會不會是家長帶孩子過馬路會慢一點,紅綠燈轉換也以此為考量呢?這問題要問北市府,即便沒答案,在大安公園吹著帶綠的風,動這種腦筋固然是樂趣,這紅綠燈也算是一幅人文風景了。

也是在交叉路口,我忽然想起處在邊間位置的大廈,很多都不是正方形,而是內縮成梯形上端的樣子。於是我又化成燈柱般想啊想:有幾個可能,一是讓邊間的視野更開闊,角度更多面;要不,就是風水問題,銳角對銳角,互相對抗觀感不舒服。

我認識的台灣朋友,無論信什麼教,幾乎都說得出幾個風水名詞,可見風水命理,在台灣可以決定好多事情。這不就是傳聞中的鐮刀煞嗎?所以我猜,這是風水衍生出來的建築風格,特別在舊區老房子特多這樣凹進去的,那年代蓋房子該沒有容積率的考慮,沒退縮也可以蓋得一樣高的。想著想著,我在路口看房子,路旁腳踏車上有雙眼睛盯著我,可能看我呆呆的看著綠燈卻不過馬路,心裡泛起一片悲憫:不要放棄治療,別忘記吃藥啊。

個人特殊觀察的風景還多著,有機會再把這異類遊記再記一筆。沒有錯,我竟然可以這樣遊玩台北大半天,那樂趣,並非匆匆到名勝一遊到古蹟一遊可比,那無與倫比的玩法在於,名勝古蹟所有的,都有人為我們準備好所需;見慣即尋常的街廓,能有什麼值得一看的?這需要天大的好奇心,才有機會由自己細心發現,然後延伸出更多好玩的問題。

我把以上遊記報告給那香港朋友,他怪吼一聲:「你這是在考察嗎?」說考察太沉重了,我只是喜歡觀察加胡思亂想,走到哪裡就想到哪裡,做到天下無不是風景,難道還不夠好玩?弱弱的說一句,這也是文化之旅一種好不好?好奇心,是我的職業病徵,也是感覺到活著真有趣的動力,玩觀察玩瞎猜玩思考,簡直樂而忘返。

若有人問起,在台北有什麼見聞啊?如果我說有啊有啊,上引水產海鮮好多好便宜、大安公園果然很大啊。唉唉,有啦有啦,每個人都有這遊歷啦。我總認為,遊過玩過之後,沒留下些獨家一手感受,是不是更無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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