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MIT大躍進 充滿創意與張力的歌劇《三部曲》

浦契尼歌劇《三部曲》中的《強尼.史基基》以大膽手法連結兩代與生死。(NSO提供)

◎ 鴻鴻

鴻鴻( 鴻鴻提供)

呂紹嘉領軍的NSO國家交響樂團,不斷挑戰較為冷門的歌劇經典,從《費黛里奧》到浦契尼《三部曲》,國內歌手的參與愈見精彩,精緻而不失新意的詮釋,也拓展了觀眾的視野。

《三部曲》等於一晚三齣全新製作,從佈景、角色到戲劇類型都大相逕庭。除了在風格上做出對比,如何勾勒主題的隱密連結,甚至完成作曲家渴望的整體感,絕非易事。美國導演詹姆斯.羅賓森(James Robinson)卻做出了大師級的示範。

第一部《外套》是外遇通俗劇,場景設定在塞納河上的駁船,刻畫的卻是底層無望的人生。羅賓森採取封閉景觀,看不到任何巴黎景致,色調、燈光也相當陰沉。人物走位塑像化,犧牲的是劇情與音樂中要求的寫實互動,令演出略顯拘謹。二、三部風格卻一變再變,大放異彩。

《修女安潔麗卡》將幽閉的修道院改為戰時的天主教醫院,曝白的日光燈照著滲水的慘綠牆面,有如柏格曼或洛伊安德森冷冽的瑞典電影。一群入場用餐的傷病兒童為原本的修女群像平添生氣,他們留下的玩具熊,又成為安潔麗卡獲知兒子病故後的動人代替品。安潔麗卡自盡之時,原劇安排的金髮兒童隨聖母、天使前來迎迓,代表赦罪的安慰。舞台上出現的卻只有一位病童隔窗注視,並伸手貼上玻璃。這意象既寫實又象徵,沒有完全服從原劇略嫌一廂情願的救贖。素樸真實的場景烘托醇美的宗教吟唱和撕心裂肺的哀吼,將這部歌劇在聖潔外表底下的痛苦掙扎,有力地彰顯出來。浦契尼對這齣《修女安潔麗卡》的私心偏愛,在導演的藝術手腕下顯得如此理所當然。光就這點,作曲家也應將導演引為知己了。

第三部《強尼.史基基》則走的是費里尼《生活的甜蜜》那種誇張黑白路線,以突出的人物造型演出眾親友搶遺產的鬧劇。始終佔據舞台中心的亡者之床,最後兩個戀人一躍而上,竟成為了婚床。這種大膽而突兀的手法,將死與生、上一代與下一代直接剪接在一起,也將浦契尼看似南轅北轍的三部曲產生了主題連結,以視覺畫面清晰而深富創意地表達盡致。整個舞台從第一部的昏暗橋墩、第二部玻璃窗外的狹仄走廊,到第三部徐徐展布的翡冷翠金黃色遠景,也呼應了浦契尼從地獄、煉獄到天堂的構思。

視覺風格定調精準,演唱也展現了不可思議的力與美。飾演強尼.史基基的路奇歐.蓋洛(Lucio Gallo)遊刃有餘的渾身戲骨,最為過癮;眾多台灣演唱家密切無間地緊湊互動,則是全戲絕無冷場的功臣。《修女安潔麗卡》豐富的生活細節與個人強烈情感之間的轉換,《強尼.史基基》在諷刺與抒情之間多層次的交錯,都透過演與唱生動地表現出來。NSO注重細節又張力十足的演繹,讓這齣唱著義大利文、又有諸多文化隔閡的歌劇,散發出不容置疑的吸引力。

歌劇是西方文化精髓,台灣製作很難面面俱到。呂紹嘉的國際共製策略,用硬資源厚植軟實力,越來越見成效,也讓人期待他們明年更艱鉅的《帕西法爾》挑戰。(舞台劇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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